谷幕是被隔壁夫妻的吵架声吵醒的。
出租屋的墙壁薄得像纸，男人粗俗的咒骂和女人尖利的哭喊毫无阻碍地穿透过来，搅得她脑仁疼。
她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翻了个身，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躺了十分钟，睡意全无。
她认命地爬起来，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宿醉般的青黑。
她套上那件半旧不新的外套，决定出去透透气。
她揣着兜里仅剩的几块钱，拐进了街角那家招牌油腻、光线昏暗的“极速网吧”。
三块钱开了一台最角落的机器。
她没玩游戏，只是打开一个单机版的蜘蛛纸牌，机械地点击着鼠标。
屏幕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键盘鼠标的咔哒声和隔壁座少年激动的叫骂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嘈杂的白噪音，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零。
混到下午两点，下机时间到了。她揉揉发涩的眼睛，推开网吧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饿得有点胃疼，她打算去张姐那儿看看有没有剩饭。
刚走过街角，一个亮黄色的身影就炮弹似的冲到她面前，差点撞上。
“谷姐姐！可算找到你了！”羡锦纾喘着气，脸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在这片转悠半了！”
谷幕皱眉，下意识后退半步：“找我干嘛？”
“给你这个！”羡锦纾从背后拿出一个纸袋，不由分塞她手里，“我自己烤的饼干！可能没店里卖的好看，但味道还行！谢谢你上次……上次在巷子里帮我吓跑那几个混混！”她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谷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大概一周前，她抄近路回出租屋，碰见几个半大子围着羡锦纾要“交朋友”，她当时心情不好，瞪了他们一眼，骂了句“滚”，那帮子就怂了。
没想到这姑娘还记着。
她掂拎纸袋，没话。
“那个……谷姐姐，你住这附近吗？”羡锦纾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好奇。
“不住。”谷幕答得干脆，把纸袋递回去，“拿走，我不吃甜食。”
羡锦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那……那你饿不饿？我请你吃晚饭吧？前面有家面馆……”
“不饿。”谷幕打断她，绕开她就想走。这种热情她招架不住，也觉得没必要。
就在这时，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冷不了响起。
【新任务：图书馆偶遇。】
【明：确保男女主角于一时内于市图书馆三楼阅览区发生“偶遇”。】
【奖励：积分+30。失败惩罚：二级电击10秒。】
【提示：可消耗15积分兑换“位置引导（弱效）”。】
谷幕脚步一顿。
图书馆？这系统真是为了撮合那两位无所不用其极。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眼巴巴望着她的羡锦纾，心里有了主意。
“你，”她转向羡锦纾，“现在有事没？”
羡锦纾愣了一下，立刻摇头：“没！没事！”
“帮个忙。”谷幕拿出手机，快速搜了下市图书馆的位置，“去市图书馆三楼阅览区，找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要是有人问起，就你在等人。”
羡锦纾虽然一脸懵，但还是用力点头：“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能被谷幕“需要”，她显得十分兴奋。
谷幕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松了口气。
找个替身去占个位置，省得她自己跑一趟。
至于周贺然能不能“偶遇”到正主，就看系统自己的本事了。
她找了个避风的墙角蹲下，打算混过这一时。
“兑换。”
【指令确认。消耗15积分兑换“位置引导（弱效）”。当前积分：233。】
谷幕撇撇嘴，希望这投资别打水漂。
图书馆三楼，阅览区。
路绵确实在。她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参考书，眼神却没什么焦距。
她不是来看书的，是躲清静。
继母对她现在更是仇上加仇，她现在连饭也很少吃上。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贺然。
当那个穿着名牌羊绒衫，身影高挑的男生带着一阵风在她对面坐下时，路绵下意识地想把头埋得更低。
“哟，好学生，这么用功？”
周贺然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笑。
路绵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书页。
烦。为什么哪里都能碰到他。
“喂，跟你话呢。”周贺然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路绵不得不抬起头，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慌乱的表情。
“周……周同学？好巧。”
她心里却在冷笑。
巧？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隔三差五就要看到一次，烦透了。
周贺然看着她那副受惊兔子的模样，心里那点无聊的征服欲又冒了出来。
他最近确实觉得这女生有点意思，跟以前那些围着他转的女生不一样，这种怯生生的调调，偶尔逗弄一下，还挺好玩。
“看什么书呢？”他伸手想去拿她面前的书。
路绵下意识地把书往怀里一收，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抗拒。
周贺然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微沉了一下。
这是第几次了？
这女人又是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样子。
旁边过道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带好奇的女声。
“哇，我都好久没有来图书馆了！”
周贺然和路绵同时转头。
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色毛衣、笑容很有感染力的女生抱着一本厚厚的艺术史画册站在不远处，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边。
是羡锦纾。
她刚才在靠窗的位置坐了半，她以为谷幕一会儿会跟来，没想到没等到谷幕，反而被书架上的画册吸引了。
周贺然皱了下眉，他敷衍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路绵，却发现路绵正看着那个黄毛衣女生，眼神里闪过一丝像是惊讶，又像是一种失望。
路绵确实认出了羡锦纾。
集市上那个站在姐姐身边、笑容灿烂的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姐姐让她来的？
这个念头让路绵的心猛地一沉。
姐姐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把她往周贺然这边推。
为什么呢？
姐姐会保护她不被人欺负，又把她推到周贺然这里被周贺然欺负。
虽然她也出来制止过几次周贺然的行为，可真的太少太少了。
很多次，她被周贺然拦住的时候，她都看到谷幕站在学校大门的不远处，她在躲。
但路绵每次都看到了。
有时候姐姐脸上是烦躁，愤怒，但是不会站出来阻止。
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她坐上公交车，或者走出视野。
那今，姐姐是知道她会在这里偶遇周贺然。甚至还安排了别人来替她看吗。
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好好表现？
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但这是姐姐希望的。
姐姐看到她这样肯定会开心。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看向周贺然时，脸上那点抗拒和慌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浅笑。
她主动把刚才护住的书往周贺然那边推了推，声音细细的：“周同学也对这本书感兴趣吗？我可以借你先看。”
周贺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一愣。
刚才还像只受惊的兔子，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温顺了？
虽然他享受这种被迎合的感觉，但这转变也太快了，快得有点假。
但他没深究，只当是这女生终于开窍了，知道该讨好谁了。
他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接过书，随意翻了两页：“还行吧，随便看看。”
羡锦纾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眨了眨眼。
她觉得那男生有点眼熟，好像见过，是挺受欢迎的那种。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谷幕一直没来。
她放下画册，对路绵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走出了图书馆。
周贺然开始找话题跟路绵聊，从书本内容扯到学校趣事。
路绵始终微微低着头，偶尔点头，或用简短的词语回应，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顺面具。
她不再东张西望，似乎全身心都在应对周贺然，只是桌下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每一次假笑，每一次顺从的回应，都像有针在扎她的心脏。
她厌恶周贺然身上那股优越感，厌恶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厌恶此刻扮演着卑微角色的自己。
但只要想到谷幕可能正通过某种方式看着这一切，想到或许这样能换来谷幕一丝认可或停留，她就觉得可以忍受。
姐姐，为了你我好辛苦哦。
周贺然了半，觉得有些无趣。路绵的回应太机械了，像个没有灵魂的漂亮玩偶。
他打了个哈欠，合上书：“行了，你看吧，我走了。”
“周同学慢走。”路绵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恭敬柔顺的样子。
看着周贺然离开的背影，路绵缓缓坐回椅子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麻木。
她拿出手机，点开谷幕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姐姐，今在图书馆碰到周同学了，聊了一会儿。他我最近进步很大。」
她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心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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