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刚蒙蒙亮，黛青色的晨雾裹着山尖的凉意往下淌，把整片山林都笼得朦朦胧胧。
堂屋门口却已热闹起来，木凳被挪动的吱呀声、水壶碰撞的轻响，混着家人间的低声交谈，早早划破了山村的寂静。
苏见夏背着个洗得发白的竹篓，篓底垫着层软布，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水壶、卷成筒的卷尺和封皮写着“笔记”的本子。
她脚上换了双深灰色的防滑运动鞋，鞋边还沾着之前爬山留下的泥印，此刻正弯腰系紧鞋带，手指反复确认鞋带结是否牢固。
“这样爬山就不怕滑了”，她声跟自己嘀咕了一句。
“家人们，我们出发！”见母亲把装着干粮的布包挎好，大伯娘也将镰刀别在了腰后，苏见夏直起身，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队伍很快排好了顺序。
二哥苏怀瑾走在最前面，他穿了件耐刮的深蓝色工装，手里攥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刀身映着熹微的晨光。
夏婵挽着苏见夏的胳膊走在中间，时不时往苏见夏身边靠一靠，两饶衣角偶尔会被晨露打湿。
大伯娘和苏母则跟在最后，苏母手里还拎着个空竹篮，准备多装些菌子。
本来苏见夏想断后，她总觉得自己年纪轻，该多照应长辈，可苏母笑着把她往前推，“你跟着你二哥，山里路滑，他能护着你”。
她只好乖乖听话，就这样，一行五人踩着沾露的青草，往大山深处走去。
5月份的大山里潮气很重，走没几步，裤脚就被草叶上的露水浸得发沉，贴在腿上凉丝丝的。
头顶的树木长得格外茂密，粗壮的枝干交错着遮蔽日，阳光只能透过叶缝漏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满是腐叶的地面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杂草更是疯长，有的快没过膝盖，草叶边缘还带着细的锯齿，稍不留意就会划破裤腿。
二哥苏怀瑾走在前面，手臂一扬一落，镰刀精准地割向挡路的杂草，“唰唰”的割草声在安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断口处还会渗出淡淡的草汁。
苏见夏则攥着根手腕粗的木棍，时不时往路边的草丛里戳一戳、打一打，木棍碰到灌木的“哗啦”声此起彼伏。
得提前防备，免得被突然窜出的动物吓一大跳。
没走多久，前方突然开阔起来。
一片约莫半个篮球场大的空地出现在眼前，地面上堆着些枯黑的树枝，枯枝间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菌子。
有的顶着棕黄色的伞盖，伞沿还卷着边。
有的通体雪白，菌柄细细的。
还有的颜色鲜黄，像撒在地上的太阳，各种各样的菌子挤在一起，看得人眼睛都亮了。
“哇，好多的菌子！”
苏见夏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手指着前方最密集的那片菌子，声音里满是惊喜，连带着语速都快了几分。
夏婵凑到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也忍不住惊叹：“好多呀！比上次我们在山脚下看到的多太多了！”
“夏姐，妈妈，大伯娘，我们去采摘，回头拿回去晒干，冬就能炖鸡汤了！”
苏见夏转头看向身后的长辈，语气里满是提议，眼睛还亮晶晶地盯着那些菌子，显然已经按捺不住想动手了。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二哥苏怀瑾却没动，他把镰刀插在身边的泥土里，目光扫过空地周围的丛林深处，眉头微微皱着，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这地方挨着林子近，万一有什么危险，我能立刻发现，也能及时喊你们。”
大家都点点头，觉得他得有道理。
苏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心点，别被菌子下面的石头绊倒”，随后便跟着大伯娘、夏婵一起，蹲下身开始采摘。
大伯娘蹲在地上，手指捏着一朵棕褐色的菌子，轻轻往上一提，连带着根部的泥土一起拔了出来。
随后她指着不远处几朵红艳艳的蘑菇，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每个人听清：
“大家采摘的时候要注意，这种红艳艳的蘑菇是有毒的，碰都别碰；还有那种白色的、菌柄上带着裙子的，也不能采，吃了会闹肚子，严重的还会中毒。”
“好的，大伯娘！”
苏见夏一边应着，一边把手里刚采到的一朵鸡油菌放进竹篓里，还特意避开了大伯娘的那种红蘑菇。
“知道了，我们会仔细看的。”
夏婵也跟着点头，手里的动作慢了些，显然是在认真辨认菌子的模样。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饶竹篓就满了大半。
竹篓里躺着胖乎乎的扫把菌，菌枝像分叉的扫把；
金黄的鸡油菌透着光泽，闻着还有淡淡的果香；
还有奶白色的奶浆菌，不心碰破了菌柄，还会渗出乳白色的汁液；
偶尔还能捡到几朵状如羊肚的羊肚菌，以及贴在枯木上的黑木耳，黑亮亮的，像撒在里面的黑宝石。
苏见夏蹲在空地边缘，手指扒开地上的枯枝，仔细翻找着藏在下面的菌子，突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朵不一样的菌子。
那菌子顶着褐色的伞盖，伞盖上还带着些深色的纹路，菌柄粗壮，看着就比其他菌子厚实。
她没见过这种菌子，连忙直起身子，朝着不远处的苏母和大伯娘喊：“妈妈，大伯娘快来！你们看这是什么菇？我没见过！”
大伯娘和苏母闻声立刻走了过来，两人蹲在那朵菌子旁边，凑近了仔细看。
大伯娘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铺在地上，然后用手指心翼翼地敲了敲菌子根部周围的泥土，把泥土敲松后，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菌柄，轻轻往上一提，连带着完整的根部一起拔了出来。
她把菌子放在帕子上，又递到苏母眼前，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看这菌子的模样，有点像松茸。”
苏母接过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伞盖的纹路、菌柄的粗细，还有闻着淡淡的清香，都跟村里老人的松茸很像。
她点零头，语气比大伯娘肯定些：“这好像就是松茸，我之前在镇上的集市上见过一次，跟这个一模一样。”
“怀瑾，你来看一下呢？”
苏母朝着不远处的苏怀瑾喊了一声，把菌子递了过去。
苏怀瑾走过来，接过菌子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后肯定地：“就是松茸，这可是菌中之王，比普通菌子贵多了，炖肉特别香。”
苏见夏一听“菌中之王”，眼睛瞬间更亮了，她连忙站起身，朝着空地的其他角落看过去，语气里满是兴奋：“那我们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不定这附近还有呢！”
大家都被她的兴奋感染了，连带着二哥苏怀瑾也走了过来，帮着一起搜寻。
几人分散开来，扒开枯枝、查看草丛，没过一会儿，又在空地的另一头发现了3颗松茸。
虽然比第一颗些，但模样完好，没有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二哥，你看这片土地，土壤又松又湿润，周围还有树遮阴，好像很适合种菌菇！”
苏见夏蹲在地上，手指捻零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抬头看向苏怀瑾，眼神里带着几分提议，“我们量量尺寸，记下来，改再买点铁丝网圈起来，防止动物来搞破坏，不定以后就能自己种菌子了！”
“好的，我这就拿卷尺。”
苏怀瑾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刻从苏见夏的竹篓里拿出卷尺，两人一人拿着卷尺的一端，从空地的这头拉到那头，仔细测量着长度和宽度。
苏见夏还从笔记本里翻出铅笔，把测量好的尺寸记在本子上，又在旁边画了个简单的草图，标注出空地的位置，怕以后过来找不到。
很快，测量就完成了，苏怀瑾还在空地的四个角上，各插了一根削尖的木棍作为标记。
之后，五人又继续往大山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苏见夏突然想起上次看到的古茶树，便转头问大伯娘：“大伯娘，上次我们看见的那棵古茶树，就是往那个方向走吧？今我们还要去采茶叶吗？”
大伯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语气很实在：
“要是时间早，倒是可以去采点。不过你今主要是想寻找菌菇种植地，上次我们往古茶树那边走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那边的土地要么太干，要么石头太多，好像没有适合种菌菇的地方。我们往这边走，前面应该还有片空地，不定适合。”
“好的！那我们先找种植地，等回头回来的时候，要是时间还早，再去看看古茶树！”
苏见夏立刻应道，丝毫没有犹豫。
对她来，找到合适的菌菇种植地，可比采茶叶重要多了。
一行人便朝着大伯娘指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路渐渐平坦了些，周围的树木也稀疏了些。
走了大概5分钟左右，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比之前那片还要大些，空地旁边还横着一条溪，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圆的鹅卵石，偶尔还有几尾鱼游过，溪水潺潺的流淌声，听着就让人觉得清爽。
“这里太适合种菌菇了！”
苏见夏眼睛一亮。
溪水能提供充足的水分，空地周围的树木能遮阴，土壤看着也很肥沃，她立刻拉着二哥。
按照刚才的方式，一人拿着卷尺、一人记录，很快就把土地的尺寸测量好，还在空地边缘的树上系了根红绳作为标记，方便下次过来辨认。
测量完，几人便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
苏见夏拧开水壶，喝了口温水，感觉刚才爬山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夏婵则蹲在溪边，用手轻轻拨弄着溪水，看着水里的鱼，脸上带着笑意。
苏母和大伯娘则在声聊着，话题离不开家里的庄稼和今采到的菌子。
苏怀瑾依旧没放松警惕，目光时不时扫过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什么意外。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苏见夏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看向大家问道：“我们还要往里面走吗？不定里面还有更适合种菌菇的空地呢？”
“不了。”苏怀瑾立刻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更茂密的丛林，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里面的林子太密了，路也不好走，很容易迷路；而且山林间未知的东西太多，万一遇到野猪或者其他野兽，就危险了。我们已经找到了两片适合的空地，没必要再往里面走了。”
“大家再休息一会儿，就离开这儿吧，免得待会儿雾散了，太阳出来，山路更难走。”
苏怀瑾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好的，二哥。”苏见夏没有反驳。
她知道二哥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而且确实找到了合适的种植地，已经达到了今的目的。
她重新蹲下身，把笔记本和卷尺放回竹篓里，又检查了一遍竹篓里的菌子，确认没有洒出来，才安心地等着大家一起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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