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子踩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手里的报告被攥得发皱，纸页边缘几乎要被指甲戳破，上面密密麻麻的震颤记录——
从深海一万二千米海沟的初现波动，到地底八十公里处“心跳”般的规律搏动，再到近五频率同步的异常攀升——每一个字都在叫嚣着危机，可在总部官员那里，却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地质活动”。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安和城的风系异能者中，最具威望的便是风系长老云松。
这位活了近百岁的老人，经历过血月初现的末世初期，亲手建立了风系监测体系，对风的感知力远超常人。
林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转身走向位于曙光城西北角的长老院。
长老院是一座古朴的木质建筑，藤蔓顺着廊柱蜿蜒而上，庭院里种着几株老松，风一吹过，松针便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交谈。
林野站在院门外，深吸一口气，指尖的风元素轻轻探入，却被一股温和的气流挡了回来——是长老在感知他的到来。
“进来吧。”屋内传来苍老却有力的声音。
林野推开门，只见云松长老正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一枚通透的风纹玉佩。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银白的胡须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庭院里的风似乎格外眷恋这里，绕着屋梁轻轻打转，带来草木的清香。
“长老，我有要事禀报。”林野快步上前，将皱巴巴的报告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这是近半个月的风系监测记录，深海和地底都出现了异常震颤，不是地质活动，是活物，而且正在靠近安和城！”
云松长老放下玉佩，慢悠悠地接过报告。他的手指枯瘦却有力，翻过纸页时动作平缓，目光扫过那些手绘的波纹图，眼底没有明显的波澜。
林野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指尖的风元素不自觉地躁动起来，让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曳。
“这些震颤，你确认不是感知误差？”长老终于开口，声音像陈年的老酒，带着岁月的厚重。
“绝对不是！”林野立刻回答，语气笃定，“我连续五，每固定三个时辰感知，震颤的频率、强度都在持续变化，而且深海和地底的波动越来越同步，像是……像是两只巨兽在互相呼应。
今早上，我甚至能通过风元素‘看到’，深海里有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海沟里升了起来，掀起的暗流让远方的海水都变了颜色！”
他越越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指尖的风元素凝聚成细的气旋，在掌心打转。
“长老，您知道的，风系异能者对‘活物的气息’最敏感，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比十年前的灾厄级异兽还要强！要是不提前准备，安和城会有危险的！”
云松长老放下报告，抬头看向林野。
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星空，里面有林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野子，你的感知力，在年轻一辈里是顶尖的，这点我承认。”他顿了顿，指尖轻轻一点，屋内躁动的风元素瞬间平静下来，烛火也恢复了稳定，“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什么时候？”
林野愣住了。
“安和城安稳了十年。”长老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十年前，血月刚现，异兽横行，人类流离失所，多少人死于非命？
那时候，每都有人在哭喊，在恐惧中入睡，又在绝望中醒来。是林总长带着我们建立防线，是各系异能者拼尽全力，才换来这十年的和平。”
他指了指窗外，庭院外的街道上，隐约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还有商贩叫卖的声音。
“你听听，现在的安和城，晚上能安心睡觉，白能正常生活，孩子们能在阳光下奔跑，老人们能在街边闲聊。这些，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
林野顺着长老的目光看向窗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时候，跟着父母躲在废墟里，每靠吃野菜充饥，晚上听着异兽的嘶吼不敢出声。
是风系长老带他加入监测队，教他运用异能，让他有了在末世活下去的能力。他知道和平来之不易，可这不是忽视危机的理由。
“可危机是真的存在的！”林野的声音发颤，眼眶有些发红，“不能因为现在安稳，就对逼近的危险视而不见啊！要是等巨兽到了城下，我们再想反抗，就晚了！”
云松长老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林野身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手掌带着老人才有的温度，却让林野感到一阵沉重。“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可没有证据，谁会信你？”
长老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报告，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有巨兽，可影像呢？实物残骸呢？就凭这几张纸，几句‘风的感知’，怎么让民众相信？怎么让总部那些已经习惯了和平的官员们调动资源？他们会你是‘十年前的危机后遗症’，是太紧张产生的幻觉。”
“可监测队的队员们都感知到了！”林野急忙补充，“我让他们轮流确认过，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股震颤，还有那道巨型阴影！我们可以联名作证！”
“联名作证？”云松长老摇了摇头，“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联名感知记录，只会被当成‘团体的臆想’。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十年前，血月第一次升级的时候，我也是凭着风的感知提前预警，可那时候，谁又信了？直到异兽潮冲破了前哨站，死伤惨重，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显然是想起帘年的惨状。
“可现在不一样了，和平太久，人心会变。大家都想守住眼前的安稳，不愿意相信平静的生活下藏着暗流。
要是现在把‘巨兽来袭’的消息放出去，城里会是什么样子？民众会恐慌，会抢购物资，甚至会发生踩踏事件。那些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秩序，会瞬间崩塌。”
林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知道长老的是事实，可看着危机一步步逼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窒息。
“难道就这么看着？等着巨兽打过来，我们再被动反抗？”
“不是等着。”云松长老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继续盯着，扩大感知范围，记录每一次震颤的变化。
一旦有实质性的证据——哪怕是巨兽靠近时掀起的巨浪，或是地底震动引发的规模塌方——立刻上报。到那时候，就算是总部，也不能再忽视了。”
他拿起桌上的风纹玉佩，递给林野。“这枚玉佩能增强你的感知力，也能让你在感知时不被外界干扰。拿着它，好好监测，不要急躁。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责任。”
林野接过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里面似乎蕴含着一股温和的风系能量。
他看着长老苍老却充满信任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点零头。“我知道了，长老。”
走出长老院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曙光城的街道上，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街上的行人依旧悠闲，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摇着蒲扇闲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商贩们吆喝着，摊位上的蔬菜水果新鲜欲滴。
这座沉浸在和平中的安和城，依旧在夕阳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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