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沙砾掠过磐石城的废墟，断墙间的野草长得齐腰高，被风刮得贴在斑驳的石面上，像给这座死城披了层灰绿的纱。
林牵着马走在前面，马蹄踏过碎砖时发出“咔嗒”声，在空旷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罗炎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布包，布角被风吹得翻卷，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酒坛碎片。
“就在前面了。”罗炎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指着废墟外三里地的土坡，那里有片凸起的坟包，最高的那座前插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碑，碑上刻着“周显之墓”四个字。
字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只在阳光斜照时，才能看清刻痕里嵌着的细沙。
林勒住马，翻身下来时，脚腕不心撞到马镫，疼得他皱了皱眉。
他低头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视线落在远处的废墟上——曾经的东门城墙塌了大半，只剩半截残垣立在那里，墙根下还能看到些烧焦的木片，是当初黑铁城攻城时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当初来磐石城时，周显对他的维护，手里攥着的令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先把东西摆上吧。”罗炎蹲下身，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里面除了那半块酒坛碎片，还有两个粗瓷碗，一袋炒花生，甚至还有块用油纸包着的麦饼——是阿木特意烤的，周显以前最爱吃这个。
他把花生倒在碗里，又从怀里掏出个酒壶，往碗里倒了些酒，酒液顺着碗沿往下滴，渗进坟前的土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林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束晒干的野菊花——是他昨在路边摘的，花瓣已经有点发脆，但颜色还很鲜艳。
他慢慢蹲下来，把花放在木碑前，指尖碰到碑上的刻痕时，感觉有点凉。
“周城主，”他轻声开口，声音有点发哑，“我们来看你了。磐石城……现在还好，就是有点冷清。”
罗炎拿起一个酒碗，递到林面前，又端起另一个碗，对着坟包举了举：“周哥，这酒是你以前藏在议事厅的，上次清理废墟时找着的，还剩半壶，今陪你喝两口。”
他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走之后，我们把磐石城的人都迁到安和城了，那边安全，有林的异植，还有阿水他们的异能，不用担心被异兽偷袭。”
林喝了口酒，酒劲有点大，烧得他喉咙发疼。
他看着坟前的野菊花，想起周显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黑铁城刚打来，周显的胳膊被变异异兽抓伤了，伤口红肿得厉害，却还是坚持要去城墙查看。
他拉着林的手，把一枚令牌塞到他手里，：“林，以后磐石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大家，别让他们受欺负。”
当时他还笑着，等打赢了黑铁城，就请大家吃麦饼，喝好酒。
“黑铁城最近没什么动静，就是上次血月的时候，他们驱使异兽攻了安和城，不过被我们打退了。”
罗炎着，从碗里抓了颗花生，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林培育出了变异地刺，很厉害，一下就能刺穿异兽的皮。老石也把城墙加固了，比以前的磐石城城墙还厚，下次他们再来，肯定讨不到好。”
林低头看着碗里的酒，酒面上映着空的云，云慢慢飘着，像在移动的棉絮。
他想起周显以前常的话：“守一座城，不是守城墙，是守城里的人。只要人还在，城就还在。”
现在，他们守住了人，却没能守住磐石城，也没能守住周显。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赶紧别过头，看向远处的废墟，假装在看风景。
罗炎注意到他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周哥要是知道我们把大家保护得好好的，肯定会高心。”
他把麦饼掰成两半，一半放在坟前，一半递给林，“吃点吧，阿木烤了好久，要让周哥也尝尝。”
林接过麦饼，咬了一口，麦香混着淡淡的焦味在嘴里散开，和他第一次吃周显给的麦饼味道一样。
他想起那时候，他刚到磐石城，总是心翼翼，周显渐渐给了他勇气，还总把自己的麦饼分给他吃。
“周城主以前总，”林轻声，“等春来了，就把磐石城的荒地都种上麦子，让大家都有饭吃。现在安和城的麦子已经种上了，下次结果了，我再带点来给你。”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坟前的花生壳，打着旋儿飘向远处的废墟。
罗炎把剩下的酒都倒在土里，拿起那半块酒坛碎片，擦了擦上面的灰：“周哥，这碎片我留着，等以后把黑铁城打跑了，我再找个完整的酒坛，陪你喝个够。”
林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最后看了一眼木碑。
阳光渐渐西斜，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坟前的草地上。
“我们该走了，”他，“安和城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周城主失望。”
罗炎点点头，把布包收好，跟在林身后往回走。
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离坟包，消失在废墟的断墙之间。
只有那束野菊花，还静静地立在木碑前，在秋风里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寂静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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