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玄铁矿脉入口。
往日喧嚣鼎发矿锤叮当的矿场，此刻死寂得如同巨大坟场。呼啸的寒风卷过，带起的不是煤灰，而是闪烁着冰蓝幽光的寒霜颗粒。矿洞口如同巨兽被冻结的喉咙，不断向外喷吐着肉眼可见的惨白色寒雾，雾气所及之处，地面、矿车、工具，尽数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坚冰。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远胜混沌源心殿偏殿的失控寒潮！
楚萧站在洞口，身上那件稍作修补的玄色帝袍，此刻如同纸糊的一般，根本无法抵御这源自寒月法则本源的极寒侵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无数细的冰针，从喉咙一路刮到肺腑！眉心灵台处，源自凌清雪的契约烙印传来阵阵尖锐的冰刺痛楚，与这外界的寒气里应外合，疯狂撕扯着他的神魂。
“嘶——！” 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了一下，牙齿格格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冻得崩碎！他下意识地裹紧帝袍，但那点可怜的布料毫无用处。
“这…这鬼地方…” 楚萧的声音带着颤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试着哈了一口气，想暖暖冻僵的手指。
呼——
一团浓白的哈气刚离口，就在这恐怖的低温下瞬间凝固！无数细的冰晶凭空生成、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眨眼间竟凝成了一捧指头大的、棱角分明的冰碴子，簌簌掉落在他脚边冻得梆硬的地面上！
“……” 楚萧看着那捧自己呼出来的冰碴子，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只牵动了冻得发麻的脸皮。这…比当年矿洞塌方被埋在地底深处时还冷！至少那时候，喘气还能冒点白烟，不是直接变冰疙瘩！
“帝…帝尊！” 旁边一个裹着三层厚厚兽皮袄、依旧冻得面皮青紫、嘴唇乌黑的矿场管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就是这里！寒潮就是从最深处的七号矿道涌出来的！快得邪乎！瞬间就冻住了几十号兄弟！大牛…大牛他们几个在最里面探新矿脉的，怕是…怕是…” 管事不下去了，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大牛！
听到这个名字，楚萧哆嗦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前瞬间闪过当年那场要命的矿难：煞气爆发，矿道冰封，他被沉重的矿石压住半边身子，意识模糊，是那个身材壮硕如铁塔、总咧着嘴憨笑叫他“楚哥”的大牛，硬是用血肉模糊的肩膀，顶着不断掉落的冰棱碎石，把他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就是大牛那带着哭腔的嘶吼：“楚哥！挺住啊！我带你出去！”
那家伙，有把子傻力气，更有一腔傻义气。
“大牛…” 楚萧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冻得发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猛地一咬冻得发麻的舌尖，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和神魂的刺痛，眼中爆发出矿工面对绝境时才有的狠厉光芒：“带路！去七号矿道！”
“帝尊！使不得啊！” 管事吓得魂飞魄散，“那寒气沾着就冻僵！连精钢的矿镐都脆得跟冰棍似的，一碰就碎！您…”
“少废话！” 楚萧低喝一声，不再理会，丹田内混沌珠疯狂旋转！灰蒙蒙的光华透体而出，勉强在周身三尺撑开一层薄薄的、明灭不定的光晕，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冰蓝寒气。他迈开冻得发僵的腿，一头扎进了那不断喷吐着死亡寒雾的矿洞！
矿洞内部，已非人间景象。
通道四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蓝水晶般的奇异玄冰，散发出幽幽冷光。地面光滑如镜，每一步都需万分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冰蓝寒雾，视线受阻，死寂得可怕，唯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混沌珠的灰芒在寒雾中艰难流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不断消融着靠近的寒气，但光芒明显黯淡，范围被压缩得越来越。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灰芒闪烁得越急促。楚萧的呼吸越发困难，眉毛胡须上都挂满了白霜，每一次迈步，关节都像是生了锈的铁器般发出艰涩的呻吟。神魂被烙印刺痛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救…命…”
“冷…好冷…”
“娘…我想回家…”
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哭泣，如同风中残烛，穿透厚重的寒雾和冰壁，从矿道更深处幽幽传来。绝望、恐惧、深入骨髓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楚萧的心。
“坚持住！帝庭来人了！” 楚萧运足气力嘶吼，声音在冰封的矿道中显得有些发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加快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混沌珠的灰芒被他催发到极致，在浓稠的寒雾中撕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转过一个被厚厚冰层覆盖的弯道，眼前景象让楚萧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这是一处较为开阔的采掘面，几盏镶嵌在冰壁上的照明晶石散发着惨淡的光，勉强照亮这冰窟地狱。十几名矿工蜷缩在角落，身体被厚厚的白霜覆盖，如同冰雕。他们紧紧挤在一起，试图汲取最后一丝可怜的温暖，但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带下簌簌冰屑。呻吟和哭泣正是他们发出的。
而在靠近矿脉岩壁的地方，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格外醒目。
大牛！
他半靠在一块巨大的、被冰层覆盖的玄铁矿石上，铁塔般的身躯此刻却显得佝偻。他身上的粗布矿工服早已冻得硬邦邦，裸露在外的脸庞、脖颈、手臂上，竟凝结着一层诡异的、半透明的冰蓝色薄壳！这冰壳仿佛有生命般，在他皮肤下缓缓流动，每一次流动，都带走一分血色，留下一片更深的青黑。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唇乌紫，只有胸膛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片冰雾。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整条手臂从肩膀处开始，覆盖着最厚实的冰蓝硬壳，那硬壳深深嵌入皮肉，边缘处甚至能看到被冻得坏死的乌黑血肉！显然，他试图用身体挡住涌向同伴的寒气！
“大牛！” 楚萧瞳孔骤缩，失声喊道！他几步冲到近前，半跪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伸手想去探查大牛的脉搏。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大牛覆盖着冰蓝硬壳的脖颈时——
“呃…咳…” 大牛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竟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憨厚和力量的眼睛，此刻一片浑浊灰败，布满了血丝和冰晶。
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当看清眼前是楚萧时，那灰败的眼底竟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干裂乌紫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楚…楚哥…？”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孩童般的委屈。仿佛在绝境中，终于看到了最信任的人。
紧接着，那丝光彩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他身体猛地一挺，一大口带着冰蓝血丝的、冒着森森寒气的污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那污血离口即凝，化作一颗颗冰蓝色的血珠，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牛！！！” 楚萧目眦欲裂！
矿洞深处，那幽蓝的矿脉岩壁上，一点纯粹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冰蓝光芒，如同恶魔之眼，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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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暖玉融霜，矿奴旧忆化星桥】
大牛生机急速流逝，冰蓝硬壳向心口蔓延！
楚萧不顾刺骨冰寒，双手死死按在大牛胸口，混沌珠灰芒疯狂涌入！
“撑住！像当年你拖我出来一样！”他嘶声低吼。
灰芒与冰蓝死气激烈交锋，楚萧手臂瞬间覆盖冰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矿洞深处，那点纯粹的冰蓝光芒骤然暴涨，一道无声的寒月法则波纹悍然袭来！
凌清雪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封的矿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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