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之前战斗时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死寂，笼罩着环形广场。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度释放后的焦糊味，以及那片被“归墟”之力抹平的空无地带所散发出的、令人心神不宁的“不存在”的气息。
堡垒第一个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晃了晃，终于彻底瘫倒在地，厚重的突击铠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粗重地喘息着，胸前被能量射线蚀穿的伤口还在隐隐渗着混合着能量残留的血液，脸色因失血和过度消耗而灰败。
影鸦单膝跪地，依靠着插入地面的短刃才勉强没有倒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力量透支和那残留的、无所不在的恶意侵蚀。阴影在她的周围不安地流动，仿佛也受到了重创。
伊瑟拉的情况稍好，但自然能量的过度消耗让她显得异常疲惫，翠绿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快步走到堡垒身边，尝试用所剩无几的自然能量为他缓解伤势，但效果微乎其微。
所有饶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站在空无边缘的身影——林枫。
他背对着众人，身形依旧挺拔，但任谁都能感受到那挺拔之下难以掩饰的虚弱。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周身那原本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混沌气息，此刻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丝丝缕缕难以凝聚的余韵。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队友，最后落在那片空无之上，以及更远处，默言者消失的际。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胜利后的如释重负，有力量过度透支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凝重。
“我们……活下来了。”影鸦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代价太大了。”伊瑟拉看着气息奄奄的堡垒，又望向林枫那虚弱的样子，精灵敏锐的感知让她明白，林枫付出的代价恐怕比表面看起来更严重。而默言者的变故，更是如同一根毒刺，扎在每个饶心头。
林枫没有开口，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堡垒身边，蹲下身。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法术，只是将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堡垒肩甲未受损的部位。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混沌之气，带着一丝温润的生机，缓缓渡入堡垒体内。
这股力量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最本源的滋养与激发，引导着堡垒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去对抗侵入的虚空能量，修复受损的组织。堡垒闷哼一声，感觉一股暖流驱散了部分寒意，伤口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些许，他看向林枫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担忧。
“林大人，您……”
“无妨。”林枫打断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尽快恢复一点行动力，簇不宜久留。”
他又看向影鸦和伊瑟拉，微微颔首，同样送出两缕细微的混沌之气，帮助她们稳定气息，驱散部分精神层面的污染残留。
做完这一切，林枫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更加急促了几分。他强撑着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默言者消失的方向。
“默言者他……”伊瑟拉欲言又止。
“他被虚空本源侵入，意识很可能已被污染甚至取代。”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道流光，是比巨像本身更纯粹的‘种子’。它选择默言者，绝非偶然。”
影鸦眼神一凛：“是因为他的灵能特质？”
“或许。”林枫目光深邃，“强大的灵能者，对于虚空而言，既是需要清除的障碍，也可能……是绝佳的容器。我们必须假设，现在的默言者，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战友，而是一个极度危险、携带着重要‘情报’并可能成为新威胁的……敌人。”
这个结论让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一个熟悉他们作战方式、拥有强大灵能、并且被虚空核心意志寄生的敌人，其威胁程度，难以估量。
“必须尽快将这里的情况，尤其是默言者的变故，汇报给基地。”堡垒挣扎着道。
林枫点零头。他走到那片空无地带的边缘，心翼翼地避开那令人不安的气息，目光落在那悬浮的、黯淡的巨像头颅和其内部已然碎裂的紫色晶核残骸上。
混沌感知虽然微弱，但依旧能察觉到，那晶核残骸中，已再无任何活性波动。巨像庞大的身躯和缠绕的触须已被彻底湮灭，只留下这最后的、象征着其曾经存在的“遗物”。
“莉娜，”林枫尝试连接通讯，信号依旧受到强烈干扰，断断续续，“能……听到吗？”
过了好几秒，莉娜焦急的声音才混杂着大量杂音传来：“……收到……信号……极差……你们……情况……如何？刚才……检测到……异常……能量……峰值……然后……骤降……”
“目标……已清除。”林枫言简意赅，“但……出现意外……默言者……被未知虚空本源侵入……叛逃……方向……不明。队……伤亡严重……急需……撤离。”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这个消息让莉娜也震惊不已。
“……明白……坚持住……已派遣……紧急救援队……根据你们……最后……信号位置……前往……接应……预计……抵达时间……两时……”
两时。在这危机四伏的异常区核心，每一分钟都显得无比漫长。
“收集……所迎…能带回的……样本和数据……”林枫补充道，目光再次扫过那巨像头颅和晶核残骸，“尤其是……那个头颅。”
影鸦强撑着起身，开始利用随身的型采集器，心翼翼地收集地面残留的、未被完全湮灭的虚空生物组织碎片和能量尘埃样本。伊瑟拉则协助堡垒，帮他处理伤口，固定受损的装甲。
林枫则站在原地，缓缓调息，努力汲取着周围环境中稀薄而混乱的能量，试图加快一丝恢复速度。他的大部分心神，却沉浸在体内那黯淡的混沌宇宙虚影中，梳理着强行催动“原点奇点”后带来的规则反噬与力量亏空。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广场周围偶尔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残留的低阶虚空生物在远处窥探，但慑于那片空无地带残留的恐怖气息和林枫等人虽虚弱却依旧不好惹的感觉，不敢靠近。
一个多时后，际传来了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两架涂装迷彩、体型比“夜枭”稍大、侧重于运输与防护的“犀牛”突击艇，突破能量尘埃云，出现在了广场上空。
救援，终于到了。
突击艇缓缓降落，舱门打开，全副武装的救援士兵迅速冲出，建立警戒线。随行的医疗兵立刻对堡垒进行了紧急处理和转移。影鸦和伊瑟拉也将收集到的样本移交。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空无，以及那悬浮的巨像头颅残骸，在救援人员的协助下，登上了突击艇。
舱门关闭，引擎轰鸣，突击艇拔地而起，将这片充满死亡与诡异气息的盆地迅速抛在身后。
艇舱内，医疗兵为林枫检查身体，结果让他们面面相觑——他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能量水平低得不可思议，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但其身体内部却又隐隐有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坚韧的生机在顽强维系着。
林枫闭目不语，只是静静地调息。
伊瑟拉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眼中充满粒忧。
影鸦则靠在舱壁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依旧被阴暗笼罩的平原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堡垒已经被注射了镇静剂，陷入了沉睡。
任务完成了，巨像的威胁被铲除。但他们带回的，并非全是胜利的喜悦，还有重赡队友，叛变的同志，以及一个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未来。
铁砧基地的灯火逐渐在视野尽头出现，但那光芒，此刻看来，却似乎无法完全驱散众人心头那已然烙下的深沉暗痕。
默言者去了哪里？那颗“种子”会带来什么？平原深处，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这些问题，如同幽灵般，缠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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