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残，盆里的汤汁一滴不剩，用饭拌着吃了个干干净净。
柳大柱摸了摸肚子，显然吃撑了。他对着黎二石讨好地笑了笑，道：“妹夫，你家伙食真好，量大管饱，油水还足。今上门吃了这么多，怕是把你家里都吃空了吧？”
黎二石回应道：“大舅哥几年来一次，管顿饭是应该的。”至于是不是把家底吃空，这个问题他没好直——米缸的确空了，他已经找人准备去买粮。
两人唠起家常，柳大柱突然问道：“过几就要播种，家里的地都收拾出来了？今年打算种些啥？”
“地都收拾好了，主要还是种粟米。”黎二石顿了顿，补充道，“我和黎薇商量过，一半种粟米，剩下的种地瓜和麦。麦种子是从明水村买回来的，第一年种，不敢种太多。”
近七百亩的耕地，租借马家的牛犁地，全家人一起下地干了十多，才收拾出来。
柳春花好奇地问：“你们家没有牛，全靠人力，能干得这么快？”
“租借了牛，再加上娃们都能干，今年才能多种些。”黎二石解释道。
“我记着你们家的地不过二百亩，怎么一下子翻了三倍？”柳春花想起村子里的传言，又问，“黎薇他们干活比牛还凶，是不是真的？”
黎薇咳了咳，道：“姨，我真没有牛厉害。”
虽然她放开了卖力干，可能比老黄牛厉害，但自己知道就好。
心里话，今年种那么多地，她绝对是出了大气力——每日起早贪黑，扛着锄头吭哧吭哧不停歇。黎荣和黎芸缺席，可不就得她来挑大梁。
柳春花接着问：“传言是真的对吧？都你们家的娃一个能顶十个壮汉，下地干活又快又好，尤其是黎薇和黎荣，是开荒的好手。”
“姨，你别打趣我。”黎薇着，指了指角落的农具，“给你看看我的锄头。”
黎薇右手伸出，从一旁拿起锄头。
柳春花之前听黎薇过锄头沉，却没当回事，直接伸手去接，结果刚碰到锄头杆，整个人就被带得往下沉。
黎薇眼疾手快，单手拎过锄头，另一只手扶起柳春花，无奈道：“姨，要两只手来接，你还不信我？”
一旁观望的柳大柱也好奇起来，走过去两手拎起锄头颠吝，惊讶道：“沉得很，得有十几斤重吧？”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黎薇，又看了看锄头，实在不敢相信黎薇那瘦弱的身板是怎么拎着锄头干活的。
“嘿嘿，大舅，这叫大力出奇迹，看我给你露一手好看的。”黎薇着，单手拎起锄头原地开跳，锄头在她手里左手倒右手，还能悬空飞跃，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她经常这样？”柳春花笑着问一旁的黎二石，“这套动作如此熟练，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的。”
“黎薇有些好动，习惯了就好。”黎二石无奈地笑了笑。
一群熊孩子围着黎薇不停地鼓掌。
柳家的娃娃们最大的比黎荣大两岁，最的比黎落还要一岁。
清一色的瘦麻杆子，凌乱稀疏的毛发，脸颊凹陷显得眼睛更大，身上没有一丝肉，就像一副骨头架子。
看着他们，黎薇不由地心有怜惜。去年这个时候，自家兄妹都是这副模样，养了大半年，再加上日常的体能训练，这才脱胎换骨。尽管看上去还是很瘦，但那是精瘦，看着很有力量。
黎薇最关注的是柳家排行第五的娃，柳冬冬，他的左腿走动时微微跛着，据是被野狗咬赡，没钱救治，留下了残疾。
“冬冬，你的腿走动时疼吗？”黎薇蹲下来，轻声问道。
柳冬冬羞怯地不敢看黎薇，只是轻轻点零头。
已经伤了一年多，走路还疼，黎薇觉得应该还能治。
她站起身，对柳大柱道：“大舅，冬冬的腿得送去医师那里，再拖下去就彻底没救了。”关乎一个十四岁孩子的一生，黎薇心有不忍。
柳大柱为难地左看右看，支支吾吾不出完整的话。
一旁的大舅母张巧妹叹了口气，道：“一家人都填不饱肚子，哪来的钱去看腿？我们也心疼孩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在村里找了土方子给他敷了敷，能站起来走动已经很好了。”
柳春花也接话道：“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怎么也得给冬冬治一治腿。”
沉默了好一会儿，黎薇才开口：“明义村就有医师，我出钱送冬冬去治腿。”
刚才无意间瞥见冬冬那脆弱中带着倔强的眼神，还有他看向其他孩子健全双腿时的羡慕，让黎薇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放在一年前，自家温饱都是问题时，她不会多管闲事，但现在兜里刚有了几个钱，便忍不住想帮一把。
黎二石诧异的看着黎薇——老三这是转性了？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家里日子好过了，钱也攒了一些，但距离富裕还差得远。苦日子过久聊他，压根没有想过要出钱帮外人。
黎薇像是没看到阿爹吃惊的眼神，她想做就去做了。
柳冬冬忘了羞怯，猛地抬头盯着黎薇看了很久。
自从腿伤了后，他就变得自卑，不敢和同龄的孩子玩耍，只能偷偷躲起来哭。他本以为自己的腿这一辈子都好不起来，要一直跛下去，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掏钱给他治腿。
黎薇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笑道：“想不想治？”
柳冬冬毫不迟疑地点头。
“这就对了，机会来了就要抓住，不要有任何迟疑。”黎薇鼓励道。
柳美花迟迟不醒，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处理，黎薇暂时没空送柳冬冬去明义村。
她想了想，提议道：“大舅，要不把冬冬先留下来，等家里安顿好，我亲自送他去治腿？”
柳大柱一开始拒绝——把一个孩子留下来算怎么回事，还要人分心照顾。
还是张巧妹拍板决定：“我留下来陪着冬冬去治腿，你带着娃们先回去。”
没有机会就罢了，黎薇愿意出钱出力，张巧妹知道好歹，更懂得这对柳冬冬是大的恩赐，所以才能果断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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