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砬子村那片浸透鲜血的废墟，队伍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幸存者提供的线索像一根刺，扎在每个饶心里。西边老林子，五六前的激烈交火，周支队长他们……还活着吗？
“林教官，我们现在……”魏大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去西边老林子。”林烬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无论结果是怎样的，他都必须亲眼确认。活要见人，死……也要找到他们的埋骨之地。
队伍再次启程，方向直指西方那片更加幽深、被称为“老林子”的原始森林。随着不断深入，林木愈发高大密集，树冠遮蔽日，林下的积雪反而变薄，露出了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不留痕迹。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气息。
林烬将能量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一个精密的探测器，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残留。他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折断的树枝、不自然的足迹、遗落的物品……
第一，一无所获。老林子太大了，如同一个绿色的迷宫，想要在这里找到特定人群几前留下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二下午，走在侧翼的栓子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林大哥！这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在一棵巨大的红松树下，积雪被扒开了一块，露出下面暗色的泥土，而泥土上，散落着几枚黄澄澄的子弹壳！
林烬蹲下身，心翼翼地捡起一枚。是日制6.5mm有坂步枪弹的弹壳。他仔细检查着弹壳底部的击针凹痕和抛壳口的磨损。
“不是我们的枪留下的。”林烬沉声道。抗联使用的武器繁杂，但制式的三八式步枪并不多，而且从弹壳的成色和遗留状态看，是近期击发的。
他扩大搜索范围，很快，在周围又发现了更多的弹壳，以及一些7.92mm毛瑟步枪弹的弹壳和少量南部手枪弹的弹壳。
“这里发生过交火！看弹壳分布，是遭遇战，双方都开枪了！”魏大勇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来。
林烬的目光顺着弹壳分布的方向延伸，能量感知如同梳子般细细梳理着前方区域。他向前走了几十米，在一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片被压倒的植被，雪地上有着已经冻硬发黑的大片血迹，以及几块被撕扯过的、带着焦糊痕迹的灰色布条——那是抗联军服的颜色！
“是我们的兄弟……”栓子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烬沉默地捡起一块布条，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布料仿佛还残留着战友最后的体温。他继续向前搜索，又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其中一部分向着西北方向延伸，而另一部分，则带着明显的拖拽痕迹，指向东北。
“他们在这里被打散了。”林烬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一部分人向西北方向突围，另一部分……可能有人受伤，被拖着往东北去了。”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至少，这证明五六前，周保中支队的确在这里与敌人血战，并且有一部分人成功突围了出去。
“追哪边？”魏大勇看向林烬，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林烬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脑域开发的能力全力运转，将老何提供的地图、石砬子村幸存者的描述、以及眼前发现的线索全部整合、分析。
西北方向，地势相对开阔，更容易摆脱追击，但也更容易暴露。
东北方向，则是更加崎岖难行的深山，适合隐蔽，但拖着伤员，速度必然极慢，也更容易被敌人循着痕迹追上。
以周保中的性格和丰富的经验，他更可能选择……
“向东北方向搜索。”林烬睁开眼，做出了决断，“注意寻找伤员留下的痕迹，血迹、丢弃的杂物、或者……新的坟茔。”
队伍沿着东北方向的拖拽痕迹，再次开始了追踪。痕迹时断时续，显然突围的队伍也在极力掩盖行踪。但随着不断深入，林烬的能量感知再次捕捉到了异常——并非生命的波动，而是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愤与死寂。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边缘，他们看到了令所有人目眦欲裂的景象。
那是一片新堆起不久的雪坟！
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它们静静地矗立在白雪之上，没有墓碑，只有插在坟头作为标记的、被削尖的简陋木棍，如同指向苍的不甘手指。
寒风掠过坟茔，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队员们缓缓走上前，看着这一个个无名的坟冢，仿佛能透过积雪，看到下面长眠的战友。悲伤、愤怒、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栓子扑通一声跪在一个坟前，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魏大勇死死咬着牙，拳头攥得发白。
林烬站在坟场中央，缓缓摘下了帽子。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座坟茔，仿佛要将这一幕永远刻在灵魂深处。
他走到一个坟堆旁，蹲下身，轻轻拨开表层的积雪。下面，露出了冻硬的泥土，以及一抹熟悉的灰色布料。
他们找到了。找到的，却是战友们冰冷的归宿。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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