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军。
帅帐。
宁王刘越面如死灰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份从京城传来的密报。
那上面详细记述了金銮殿上发生的一牵
尤其是丞相裴文若那番“驱虎吞狼”的惊之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脑子里。
“驱虎吞狼……”
刘越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身边的首席谋士徐庶之，以及整个谋士团，此刻全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大厅里，死寂一片。
只有刘越那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原来……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那笑声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枭雄霸气，只剩下被命运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凄然。
“我以为，是我在试探他。”
“我以为，是我在搅混水。”
“我以为，是我在与他隔空对弈……”
刘越的笑声越来越大，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
“到头来，我连棋子都算不上！”
“我只是他用来喂狼的一块肉！一块他亲手养肥，再扔出去的肉！”
“砰！”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桌案上，坚硬的红木桌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却没有让他发泄出分毫。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他通体冰寒。
那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战胜的敌时，最原始的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
从他那位年轻的侄儿皇帝登基开始，一张无形的大网就已经悄然张开。
他自以为是的野心，他心翼翼的试探，他费尽心机送出的“以退为进”的奏折，他洋洋得意想出的“搅混水”之计……
所有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甚至，他每一步的挣扎，都恰好踩在了对方预设的节点上，完美地推动了对方的计划！
那个坐在京城龙椅上，看似慵懒倦怠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昏君！
他是一个魔鬼！
一个将人心、将下大势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真正的魔鬼！
“王爷……”徐庶之艰难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事已至此，我们……”
“我们没有退路了。”
刘越打断了他，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狰狞。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面无人色的谋士。
“现在，燕王和赵王那两条疯狗，正带着四十万大军扑过来。”
“在他们眼里，我们皇帝的走狗。”
“在下人眼里，我们是鼓动皇帝削藩，致使下大乱的“国贼”。”
“而在皇帝眼里……”刘越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我们是即将完成任务，可以被随时舍弃的‘虎’！”
“打赢了，我们会元气大伤，皇帝正好坐收渔利，将我们连同燕、赵联媚残部一网打尽。”
“打输了，我们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的死局！
大厅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被刘越描绘出的这幅可怕图景吓得浑身发抖。
“不。”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刘越突然吐出了一个字。
他的眼神，从恐惧与绝望，慢慢转变为一种疯狂的、不甘的狠厉。
“本王，偏不让他如愿！”
“他想让本王当那只吞了狼之后，就被猎人杀死的蠢老虎？”
“本王偏要告诉他，虎，也能咬死猎人！”
刘越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被羞辱、被玩弄到极致的怒火，重新点燃了他的斗志。
他不能输！
输了，就彻底验证了皇帝的“神机妙算”，他会死得像个笑话。
他必须赢！
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下人都看到！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破皇帝布下的这个局，才能从棋子，重新变回棋手！
“传令！”刘越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召集‘宁州铁骑’！”
“宁州铁骑”四个字一出，所有谋士精神一振！
那是刘越准备了十年，耗尽无数钱粮，真正的心血所在！
一支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真正锋芒的王牌！
“另外！”刘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拟一篇檄文，昭告下！”
徐庶之立刻上前：“王爷，檄文如何写？”
刘越走到大厅中央，看着墙上悬挂的巨大地图，一字一句地道：
“就写：燕王刘弘、赵王刘璋，身为宗室，不思报国，不体圣心，妄起刀兵，构陷忠良，实乃国之叛逆！”
他转过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我宁王刘越，蒙陛下恩，受‘靖安持节大总管’之权，今奉命，为国平叛！”
“此战，非为私仇，乃为大义！”
“凡我大晏子民，皆应同仇敌忾，助我诛杀国贼，以清君侧，以安社稷！”
这番话一出，整个谋士团都惊呆了。
这不是将自己彻底摆在了维护中央、为国平叛的道德高地上？
高！
实在是太高了！
这篇檄文，等于是把皮球又踢回了京城！
我是在帮你皇帝平叛，你现在总不能在我背后捅刀子了吧？
一场本是藩王之间为了争权夺利的内战，就这样，被刘越硬生生包装成了一场“忠臣”对“叛逆”的正义讨伐！
当，这篇声泪俱下、义正言辞的檄文，随着无数信使，传遍了大晏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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