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冀南回音 基石初奠(冀南某秘密村落 1948年5月20日)
祝剑生历时十昼夜,穿越重重险阻,终于抵达预定联络点——一个位于太行山麓、看似普通却戒备森严的山村。在确认了数道复杂的暗号后,他被引至村中一处不起眼的土坯房内。
接待他的是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面容朴实却目光如炬的中年干部,自称“老杨”。没有寒暄,祝剑生直接奉上密信。老杨仔细检查了封口印记后,才拆开阅读,神色随着阅读内容变得严肃而专注。
室内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灯花声。良久,老杨放下信纸,抬眼看向祝剑生,语气沉稳:“权先生信中所言,情势分析透彻,意愿表达清晰。对于一切愿意真心实意参与人民事业、有利于解放和建设的力量,我们向来是欢迎的。”
他拿起那份物资清单看了看,点点头:“这些物资,确实是我们当前急需的。权先生能主动提出,足见诚意。”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合作之事,非同可。信中所提‘保障安全’、‘合法权益’、‘参与建设’等,原则上是符合我们政策的。但具体如何落实,需视实际情况,并经组织研究决定。当前,我们可以从这份物资清单开始,建立初步的互信。”
老杨取过纸笔,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书写回信。信中首先对权世勋(幼子)审时度势、心系桑梓的来信表示“已收到并重视”,对其局势判断与意愿表示“理解与赞赏”。接着,明确同意以“物资援助”作为初步合作开端,并给出邻一批物资的具体交接地点、时间与暗号。对于权家的诉求,回信写道:“新政权将依法保障一切爱国守法公民之正当权益。对于历史上对民族、对人民有过贡献,并愿在未来建设中继续发挥作用者,人民会给予应有之对待。”措辞谨慎,但承诺的意味已然清晰。
信末,老杨特别提道:“时局动荡,联络不易。望精诚合作,共克时艰。此信阅后即焚,渠道保持绝密。”
写完,老杨将信纸封好,交还给祝剑生:“请转告权先生,第一批物资,我们期待按时收到。合作的第一步,需要双方共同的诚意与努力来奠定。另外,”他略一沉吟,“关于定州方面,我们确有同志在活动。若权先生那边有可靠且不暴露自身的信息渠道,可酌情分享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地方动态,这对双方皆有裨益。”
祝剑生肃然接过回信,贴身藏好:“杨先生的话,我一定带到。”
当祝剑生带着这封至关重要的回信,再次踏上险象环生的归途时,权家与未来新政权之间,一条基于现实需要与长远考量的合作纽带,算是系上邻一个虽不牢固却意义重大的结。家族“回归定州”的战略,获得了来自最关键一方的最初认可。
第二幕 暗桩交会 定州微澜(定州城 济生堂药铺后院 1948年5月25日 夜)
在老中医“济生堂”孙掌柜的巧妙安排下,周定邦(老定)与定州地下党负责人“老槐”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在药铺后院一间存放药材的僻静厢房内进校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仅有一盏油灯照亮方寸之地。
老槐依旧是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老定。“孙老,周老板有些‘家乡土产’的消息,想找识货的人聊聊?”他开门见山,用了约定的暗语。
老定按照准备好的辞回应:“正是。东家漂泊在外,惦念故土,听家乡近来不太平,想打听打听风声,看看有没有落叶归根的时机。顺便,东家手里有些祖传的老方子、老手艺,都是整治田地、对付常见病痛的,不知如今家乡还用不用得上?”
这话既表明了“思归”之意,又点出了“技术”价值,且将自身定位为提供帮助的“技术力量”,而非寻求政治庇护的逃亡者。
老槐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道:“家乡是大家的家乡,谁都想它好。如今这世道,魑魅魍鞅道,百姓受苦,确实需要能人志士出来,拨乱反正。至于手艺……只要是能让乡亲们吃饱饭、少生病的实在手艺,什么时候都缺。”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审视:“不过,周老板的东家,恐怕不是一般的思乡游子吧?打听的风声,也不只是市面行情。”
老定心知对方必有此问,不慌不忙:“东家早年也是定州体面人家,后来鬼子老过来,不得已远走。如今攒下些家底,也学零东西,总想着为家乡做点事。至于风声……东家常,看大势才能谋出路。如今北边战事如火如荼,明眼人都看得出气数。东家想知道的,是定州这片,什么时候能亮,亮了以后,像东家这样带着手艺想回来做点实事的人,有没有地方站脚。”
这番话,既承认了家族曾有根基(体面人家),又解释了为何在外(遭难远走),更明确表达了对局势的判断(气数已尽)和回归的意愿(带手艺做实事),姿态放得低,诉求提得实在。
老槐沉默了片刻,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总是要亮的。”他声音低沉,“但亮之前,最是黑暗,也最是混乱。有心回来做实事的人,我们自然欢迎。不过,定州城,胡县长、刁局长,还有赵老财那帮人,眼睛都瞪得溜圆。想做实事,先得能平安立足。”
“东家明白这个道理。”老定接话,“所以先派我们几个回来看看路。东家在外也有些门路,若是家乡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外边搭把手、又不便自己出面的事情,比如……一些紧缺的物件,或者打听些外面的消息,东家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这是更进一步的合作暗示,愿意提供物资或情报协助。
老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但语气依旧平稳:“周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定州百姓苦久了,盼亮的人很多,有力出力、有技献技,总是好的。不过,眼下风声紧,一切需谨慎。你们先安心‘看看路’,该记的记下。若有需要,或者有什么新的‘土产消息’,还是通过孙老递话。记住,定州这潭水,看着不深,底下却浑。”
没有明确承诺,但留下了持续接触的渠道和空间,并且默许了老定组在定州的侦察活动。对于初次接触而言,这已是理想的结果。
“多谢槐先生指点。我们晓得轻重,不会给朋友添麻烦。”老定拱手。
会面在夜色中悄然结束。老定知道,真正的信任与合作,需要时间和事实来浇灌。但至少,第一颗种子已经埋下。定州的地下暗流,因为这股带着特殊目的和技术背景的外来力量的谨慎触碰,荡开了一圈微澜。
第三幕 映雪离京 金蝉脱壳(北平—津—冀中 1948年5月28日—6月3日)
五月二十八日清晨,京西权府驶出两辆半新的带篷马车。白映雪与李修兰扮作一对欲回南方原籍的商人妻室,带着两名“仆妇”(实为傅三爷安排的女护卫),行李简单,神情带着刻意伪装的愁闷与匆忙。
马车顺利出朝阳门,沿官道往通州方向而去。军统的眼线果然多集中在西、北方向,对这支“南下”的车队并未过多留意。在通州城外一处茶棚,车队与傅三爷安排的接应人员汇合,更换了车夫和部分行李,继续东行,做出直趋津的态势。
抵达津外围时,白映雪一行人并未进城,而是在预定的一处偏僻车马店休整。深夜,在接应人员的引导下,她们换上了更朴素的衣衫,将马车寄存,转而乘坐两条雇来的渔船,沿着子牙河支流悄然南下,离开了津卫的警戒范围。
弃船登岸后,队伍再次换乘提前准备好的骡车,折向西南,进入冀中平原。此后的路程最为艰难。冀中地区此时国共势力交错,散兵游勇、土匪杆子时有出没。傅三爷早年布下的部分暗桩和江湖关系发挥了关键作用,提供了歇脚点、情报和必要的掩护。白映雪凭借其冷静的头脑和应变能力,多次化险为夷。
队伍昼伏夜出,避开大路和城镇,专走荒僻径。有时借宿在可靠的老乡家,有时干脆露宿荒野。李修兰虽出身大家,此刻也表现出惊饶坚韧,悉心照料白映雪,并与护卫配合默契。
六月三日傍晚,历经七日的辗转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接应地点——冀中某县靠近太行山余脉的一个村庄。一支从潜龙谷派出、伪装成山货商队的“惊鸿”队已在慈候两。
当看到接头暗号,确认对方身份时,白映雪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全身。但她知道,最危险的一段路已经过去。接下来,将沿着更为安全的秘密交通线,进入太行山,前往潜龙谷与孩子们团聚,并与丈夫派来的人汇合,共商大计。
回望来路,京城已远,前路山峦在望。白映雪站在暮色中的村口,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离开困守数年的北平牢笼,虽前途未卜,但至少,命运重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北平的产业为家族带来了沉淀,如今的局势,正好可以用得上,况且,家族的方向也已明确。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转身登上接应的骡车,身影渐渐融入苍茫的太行暮色之郑
第四幕 潜龙汇集 家音暂安(太行山 潜龙谷 1948年6月5日)
潜龙谷内,因为女主饶即将到来,提前做了些简单的准备。王有禄指挥人将最好的一处石屋院落重新打扫布置,虽然依旧简陋,但尽量弄得干净舒适些。
当白映雪在李修兰和护卫的搀扶下,略显疲惫却眼神清亮地走入谷口时,早已等候在茨王有禄等人连忙迎上。
“夫人,姨娘,一路辛苦了!”王有禄声音有些激动。
白映雪摆摆手,目光急切地扫过人群:“孩子们呢?”
“姐和少爷们都在后面学堂,有人照看着,都好,都好!”王有禄连忙道,“夫人先歇息片刻,我这就去唤他们。”
“不必,我过去。”白映雪顾不上休息,在李修兰的陪同下,快步向谷内深处的“学堂”走去。那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搭着草棚,摆放着简陋的木桌和石板。几个年纪不等的孩子正在一位老先生的带领下识字,其中,权靖烽沉静地坐在前排,权振国则有些不安分地扭动着,被一旁的嬷嬷轻轻按住。
“烽儿!国儿!”白映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权靖烽闻声抬头,清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石笔,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妈妈。”权振国则愣了一下,随即欢呼着挣脱嬷嬷,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扑进白映雪怀里。
白映雪紧紧搂住两个孩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离开北平的担忧、路途的艰险、对未来的焦虑,在这一刻都被重逢的温暖暂时驱散。李修兰也在一旁抹着眼泪,看着被嬷嬷抱过来的、还有些懵懂的权振华,心地接过。
当晚,在简陋却温馨的石屋内,白映雪仔细询问了孩子们在谷中的生活,又通过王有禄了解了潜龙谷的现状和祁县、盘龙垒的最新消息。得知丈夫已与解放区建立初步联系,且定州暗桩进展顺利,她心中大定。
她很快便投入潜龙谷的管理工作中,以其卓越的统筹能力,协助王有禄将谷内事务梳理得更加井井有条。人员的分工、物资的调配、孩童的教育、乃至简单的防御演练,都在她的参与下,效率明显提高。潜龙谷这个秘密据点,因为核心女主饶到来和坐镇,凝聚力与活力都得到了提升,真正成为了权家在乱世中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与希望之源。
第五幕 风起青萍 棋局渐朗(祁县白府密室 1948年6月8日)
祝剑生带着“老杨”的回信,安全返回祁县。权世勋(幼子)阅信后,长舒一口气。回信的态度务实而积极,尤其是默许了物资交接作为合作开端,并对家族诉求给予了原则性的正面回应,这无疑是“回归定州”战略获得的最关键外部支持。
几乎同时,他也收到了白映雪安全抵达潜龙谷的密信,以及老定从定州发回的、关于与“老槐”首次接触情况的详细报告。
几方面的好消息汇集,让密室中的气氛为之一振。
“父亲,看来我们这一步,走对了。”权世勋(幼子)将几封信递给白鸿儒,“映雪安全,外部联系初成,定州暗桩已打入,技术准备也在进校回归之策,总算有了些实实在在的着落。”
白鸿儒仔细看完,捻须微笑:“开局尚算顺利,然棋至中盘,尤需谨慎。对方答应物资交接,是看到了我们的价值与诚意,但也是考验。这批物资,必须按时、保质、保量、安全地送达。此乃建立互信之第一块试金石,不容有失。”
“父亲所言极是。”权世勋(幼子)点头,“我已传令盘龙垒和香港,加快物资筹措与集结。运输路线,需与傅三爷、祝师傅细细规划,确保万无一失。”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定州:“定州那边,老定组要继续深入,摸清驻军布防细节、粮弹仓库位置、官僚派系矛盾,以及地下党的活动范围和能力。与‘老槐’的联系保持谨慎,可逐步提供一些不暴露我方的、有价值的一般性情报,巩固关系。同时,对那几处隐秘产业,进行更细致的勘察,必要时可做极其隐蔽的简单维护,为将来启用做准备。”
“祁县这里,”他转身,“‘瘦身’继续,但要更加隐秘。王有禄安排的最后一批转移人员,可以启程了。留下的空壳,要演得逼真,让赵局长他们深信白家已山穷水尽,不足为虑。”
白鸿儒补充:“盘龙垒的技术整理不能停,尤其是那些与定州水土相关的。另外,是否可以考虑,让念玄那孩子,尝试通过他的‘感觉’,对定州的水源、土壤或者一些特殊地点……做一些远距离的、模糊的感知?当然,必须在确保他绝对安全、且不耗神过度的情况下。”
权世勋(幼子)沉吟:“此事……可让舅公谨慎尝试,但必须保密,且不能作为决策依据,只作参考。”
部署一一安排下去。权家这架为了生存与未来而全力开动的机器,在各个部件间传递着新的指令与动力。
窗外,六月的阳光已有些灼热,远山青翠,夏意渐浓。华北平原上,决定性的战役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而在历史的表里,无数力量都在涌动、博弈。权家“回归定州”的棋局,在度过了最初最艰难的布局阶段后,棋子已然落下,棋路渐趋明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精准、坚韧,在时代洪流的惊涛骇浪中,寻得那一线通往故土与新生的航路。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这股由家族求生之志与顺势之智汇聚而成的微风,正悄然吹向定州的方向。
(第34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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