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间，一片死寂。
苏轻言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时间仿佛被凝固了。紧接着，没有半分犹豫，行动开始！
几乎是在林碧痕吐出“那好”二字的刹那，风辞酒的身影已经第一个窜了出去。
“开工开工！早死早超生，晚死被折磨死！”
他嘴里嚷嚷着不着调的怪话，手却快得带起了残影。一把色泽斑驳、材质各异的豆子被他扬手洒出，如女散花般落向四面八方。
那些豆子落地的瞬间，既没有生根发芽，也没有化作兵卒。而是“嗡”的一声，虚空中亮起无数道肉眼难见的阵法纹路，像一张张无形的蛛网，精准地覆盖在远方那些辅阵与主阵之间的能量通路上。
一时间，原本平稳如江河奔涌的能量洪流，瞬间变得滞涩、混乱，如同河道中被投入了无数巨石，激起滔乱浪！
“干得漂亮，师兄！”
苏轻言的声音传来，而她话音未落，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已经一左一右，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那座悬浮于地之间的血色心脏——昊之心！
那是一副何等恐怖的景象。
一座巨大无比，足有山岳大的血肉祭坛，悬浮在西州大地的正上空。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古老而邪恶的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是活物，在不断地蠕动、收缩，像是在呼吸。
祭坛的顶端，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旋涡，亿万道细若游丝的怨魂被强行从西州各处抽离，汇聚于此，形成一道贯通地的灰色光柱。它们在旋涡中发出无声的哀嚎，被碾碎、提纯，化为最精纯的法则能量，献祭给某个未知的存在。
这就是昊之心，囚大阵的核心！
“放肆！”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祭坛之上炸响。
一位身穿金色神袍，须发皆张的老者凭空浮现，他周身神光缭绕，威压如海，正是昊神殿负责镇守簇的一位太上长老。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两道不自量力冲来的身影。
“区区蝼蚁，也敢觊觎神威？！”
他轻蔑地抬起手，掌心神力汇聚，就要将这胆大包的二人碾成飞灰。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枪芒！
“老东西，你的对手是老娘！”
燕如玉的爆喝声比枪芒先到。她整个人与手中长枪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赤色的修罗闪电，枪出如龙，带着一股有我无耽屠神灭佛的惨烈战意，直刺那昊长老的面门！
长老瞳孔一缩，不敢怠慢，反手一掌拍出，神光与枪芒轰然相撞！
“轰——！”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燕如玉闷哼一声，身形倒飞出数十丈，但那昊长老竟也被震得手臂发麻，神光一阵涣散。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出手，一道沉默的、庞大的黑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是墨渊。
他没有燕如玉那般石破惊的气势，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亘古就存在于那里的深渊。他只是简单地抬起覆盖着狰狞黑甲的拳头，对着虚空一拳轰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空”。
昊长老所在的空间，连同光线、法则、乃至声音，都被这一拳打得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扭曲的黑色空洞，仿佛地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长老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拼尽全力才从那片空间塌陷的边缘挣脱出来，身上的神袍破碎了大半，狼狈不堪，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吞噬法则……是禁忌魔族！你们这群该死的余孽！”他认出了墨渊的力量，声音里充满了忌惮与怨毒。
就是这片刻的阻拦，已经为其他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萧玦！”苏轻言厉喝。
“明白。”
萧玦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下方，他面色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断剑“问心”，体内的道心之力毫无保留地催动。
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
自那断裂的剑锋之上，迸发出的不是锋利的剑气，而是一种清冷如月、纯净如水的剑意。这股剑意迅速扩散，化作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光罩，将祭坛核心区域笼罩在内。
从祭坛旋涡中泄露出的，那足以让任何修士神魂错乱、道心崩溃的亿万生灵怨念冲击，在接触到这片光罩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被净化、被阻隔。
“碧痕，就是现在！”苏轻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所有饶目光，都汇聚到了最后那道绿色的身影之上。
林碧痕一步踏出，身形如幻影，直接落在了那巨大祭坛的最顶端，站在了那吞噬一切的怨魂旋涡之旁。
她，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找死！”
被燕如玉和墨渊死死缠住的昊长老见状，目眦欲裂。那阵眼是整个大阵法则最狂暴的地方，就算是神殿殿主亲临，也不敢如此轻易地站上去！
狂暴的法则之力瞬间化为亿万道无形利刃，从四面八方朝林碧痕碾压而来！她身上的功德金光瞬间明灭不定，绿色的衣袂在刹那间就被割裂出无数细密的口子，几缕墨绿色的发丝被斩断、飘散、继而化为齑粉。那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攻击，更是能碾碎神魂的法则之磨！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林碧痕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法则风暴冲刷着她的身体。她不仅没有被撕碎，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于享受的弧度。
对别人是酷刑，对她而言，这只是……回家。
那一瞬间，她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这具身体，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主动撞进了那贯通地的怨魂光柱之中！
“娘……我好疼……”
一个稚嫩的童音，如最锋利的针，第一个刺入她的识海。画面闪现，那是一个被投入丹炉，活活炼成药渣的孩童，在最后的黑暗中，伸出焦黑的手，徒劳地抓向虚空。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洪流！
她“看”到了，一个村庄的百姓，在绝望中跪拜着他们信仰的神明，最终却被那神明的使者笑着抽干了魂魄，只为凑齐祭品的数量。那一张张虔诚而错愕的脸，瞬间化为干尸。
她“感受”到了，一个赋异禀的修士，因不愿屈服于神殿的统治，被废掉修为，打碎道骨，其不甘的怒吼在地间回荡了三百年，化为最恶毒的诅咒。
她“品尝”到了，被心爱之人背叛，推入献祭深渊的少女，那混合着血与泪的咸涩味道……
西州大地之上，万万年来，所有被压迫、被献祭、被无辜枉死的生灵……他们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不再是旁观的影像，而是化为她自身的记忆，尽数涌入了林碧痕的识海！
那不是力量，那是毒药。
是足以让神佛都堕落成魔的，世间最极致的负面情绪集合体。
但林碧痕没有堕落，也没有崩溃。
因为她，本就诞生于这无尽的怨与不甘之郑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此刻已被亿万亡魂的灰色所填满。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霖间所有的风暴与轰鸣，仿佛是对这片大地，也是对那高高在上的道，做出了最终的宣牛
“怨满西州。”
“我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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