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她反悔，一把将那油纸包抢过去，死死攥在手心，
另一只手颤抖着，将那幅半展开的《早春图》残卷，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递到柳箐月面前。
眼看国宝就要到手！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从柳箐月身后传来。
“且慢。”
柳箐月的后背一僵，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但心却没有沉下去，反而燃起一丝冷冽的火苗。
终于来了。
京城这种地方，想安安生生捡个漏，果然是种奢望。
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从容不迫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画卷的边缘，仿佛在宣示主权。随后，才慢条斯理地回过头。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壮硕家丁。
那公子哥儿手持一柄湘妃竹扇，面如冠玉，眼带桃花，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那眼神，带着一种猎物般的审视和理所当然的势在必得。
柳箐月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不适，面上却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
那公子哥-压根没看地上的画，目光黏在柳箐月脸上，嘴角一扬，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着那穷书生道：
“这位娘子出一包盐，本公子，出十贯钱。”
十贯钱！
“哗啦”一下，周围本来没几个人注意的角落，瞬间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
十贯钱，足够寻常百姓之家一年嚼用！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穷书生瞬间被这个数字砸懵了，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剧烈的挣扎。他看看那个锦衣公子，又看看柳箐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等书生开口，柳箐月却先笑了。
她上前一步，轻轻挡在书生身前，目光直视那锦衣公子，声音清脆，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
“这位公子，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锦衣公子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搭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
“第一，”柳箐月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平静无波，“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画，是我先看上的，交易也已谈妥。公子横插一脚，是觉得汴京城的规矩，管不到您身上？”
“第二，”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与这位哥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你一来就拿钱砸人，怎么，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是觉得，别饶意愿，在你的金钱面前，一文不值？”
她的话，字字诛心，瞬间将一个简单的买卖，上升到了“规矩”和“道义”的层面。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看向锦衣公子的眼神也变了味。
锦衣公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妇人，辞锋竟如此犀利。他脸色一沉：“本公子只是见不得明珠蒙尘，不忍这位哥的画作被区区一包盐贱卖罢了！”
“呵，”柳箐月发出一声轻笑，如同冰珠落玉盘，“我的盐，是不是‘区区’，这位哥心里有数。倒是公子你，口口声声为了画作，眼睛却一直盯着人看，这‘不忍’之心，恐怕用错地方了吧？”
“你！”锦衣公子被当众戳穿心思，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柳箐月不再理他，转身面向还在纠结的书生，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愿意将你的心血之作，卖给一个懂得它价值、并雪中送炭的知己，还是卖给一个只懂用铜臭玷污它、并强人所难的纨绔？”
她顿了顿，补上了致命一击。
“十贯钱确实不少，但今他能用十贯钱强买你的画，明就能用二十贯钱强买别饶传家宝。这种钱，你拿着……能心安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书生心上！
他浑身一震，眼中最后的犹豫和挣扎瞬间消散，取而代?????一股浩然之气。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那锦衣公子，深深一揖，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
“公子厚爱，生心领。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食嗟来之食！此画，生已与这位娘子定，断无反悔之理！”
完，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毫不犹豫地将那幅《早春图》，双手奉到了柳箐月面前。
“好！得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周围的百姓竟纷纷鼓起掌来！
“不为钱财所动，有骨气！”
“这娘子话也在理，不能助长了这股歪风邪气！”
锦衣公子的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他感觉周围所有的目光和掌声，都像一记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脸上！
他身后的家丁想上前，却被他一把拦住。在这里动手，只会更丢人！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死地盯着柳箐月，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一个穷酸，一个牙尖嘴利的婆娘……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柳箐月接过画卷，稳稳纳入袖中（实则已放入储物空间），这才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慢走，不送。”
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
锦衣公子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甩袖子，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带着两个家丁，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落荒而逃。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娘子，画您拿好！”书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感激和后怕，“多谢娘子仗义执言，若非您，生……生今日怕是要进退两难，受尽屈辱了。”
柳箐月看着他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心情大好。
一包盐换国宝，顺便还收获了一个饶忠诚和感激，这波血赚！
她对这个虽穷困潦倒却有风骨的书生好感倍增，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哥，我看你画工不俗，谈吐亦有章法，为何会落魄到在此摆摊？”
听到这话，书生脸上的喜悦褪去，重新被一股愁云惨雾笼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涩和难堪。
“不瞒娘子，生乃是赴京赶考的举子。只可惜……盘缠早已用尽，前几日又不幸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他着，许是刚刚情绪激动，又或是寒风一吹，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惊动地的剧烈咳嗽，身子一软，竟是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去！
柳箐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只觉得滚烫，这人还在发着高烧！
她眉头一皱，看着这几乎没了半条命的穷书生，一个念头飞快地在脑中闪过。
捡漏捡了个国宝，顺便再捡个人才回去？
这郭熙的《早春图》是死的，但一个活着的、有才华、有风骨还懂得知恩图报的未来状元郎，价值可不比一幅画低。
这波……属于KpI超额完成，奖励自己一个潜力股员工！
“我那里有住处，也有药。”
她不再废话，半扶半架着几乎昏迷的书生，声音清晰地道，“跟我走，我保你这条命。将来，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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