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炭窑隐藏在密林深处，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窑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经年不散的炭火气息。
动作快！陈远低喝着，协助最后一个伤员钻进窑洞。王五立即带人在入口处撒上枯叶，仔细掩盖所有痕迹。
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在窑壁上跳动，映出一张张疲惫而警惕的面孔。雷大炮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周管事手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布条；王五肩上的箭伤更是触目惊心。
他娘的，赵老根要是在就好了...雷大炮龇牙咧嘴地靠在窑壁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陈远沉默地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先为伤势最重的王五清洗伤口。他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这几个月在军中学到的东西，远比过去十几年寒窗苦读来得实在。
角落里，被捆成粽子的李哨官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怨毒。
让他话。陈远头也不回。
雷大炮粗暴地扯掉李哨官嘴里的布条。
陈远！你私通长毛，赵千总绝不会放过你！李哨官嘶吼道。
陈远缓缓转身，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窑壁上：李哨官，你当真以为赵千总会让你活着回去？你知道得太多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李哨官的嚣张气焰。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从额角滑落。
想活命，就拿出诚意来。陈远的语气冰冷，赵千总还交代了什么？一五一十地。
我！我都！李哨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让我事成之后…不必回大营复命，直接去…去江口镇的悦来客栈，找一个叫钱掌柜的人，凭他给我的信物领赏，然后…然后就地隐匿，不得再与军中联系…
江口镇？陈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地名，那是什么地方？
是…是武昌府下游百里的一个水陆码头，不在官府的严密管辖之下，三教九流汇聚。私盐、洋货…甚至军械，都在那里交易。赵千总近半年来，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通过那里周转…
海上来的货也在那里交易吗？ 陈远突然打断他，结合周管事之前未完的话，他直觉性地试探了一句。
李哨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您…您怎么知道？！是…是的，那边偶尔…偶尔有南洋的船来，但非常隐秘…
窑洞内一片寂静，只有李哨官粗重的喘息声。、 这些词，让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周管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委顿下去。陈远连忙上前扶住他。
周老！
周管事脸色灰败，抓住陈远的手臂，指甲因用力而发白。他靠在陈远耳边，气若游丝地急促道：
陈大人…老朽怕是…难以支撑了…去江口镇…永丰粮协找刘掌柜…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但他死死攥住陈远，用尽最后力气清晰地道：
就…东家的南洋货到了…信物…在姐…左耳…
完，他手臂垂下，陷入了昏迷，但胸膛仍在微弱起伏。
陈远心中剧震。 南洋货左耳——周管事拼死传递的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他立即探了探周管事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在。
还有气！陈远对围过来的众韧声道，赵老根不在这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大夫，否则周老性命难保！
突然，窑外传来三声急促的鸟鸣——这是最高警戒信号！
熄灯！陈远低喝。
窑内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近时几乎就在头顶。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
分头搜，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是缉查司的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是几声回应。脚步声停顿片刻，终于渐渐远去。
直到确认安全，陈远才低声道：这里不能久留。王五，你带两个人去探路，我们必须在亮前离开。
去哪里？雷大炮问道。
陈远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周管事用性命换来的线索，李哨官供出的江口镇，还有那句南洋货的暗语，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条清晰的路径。
去江口镇。陈远的声音不容置疑，找大夫，更要会一会那个永丰粮行的刘掌柜。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南洋货这三个字，在这个内陆腹地显得格外刺耳，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王五带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郑陈远靠坐在窑壁上，脑海中浮现出林素问左耳上那只从不离身的翡翠耳坠。
原来那不仅仅是饰物。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陈远心中形成。如果这一切真的与海外有关，那么他们正在踏上的，将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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