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青石县上空的阴霾，光芒洒在县衙门前那面新贴出、墨迹未干的告示上。
一个名叫张三的汉子，正领着他七岁的儿子在街角翻找着什么。
孩子饿得脸蜡黄，有气无力地问：“爹，今有吃的吗？”
张三喉咙发干，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县衙门口的异动。
告示的内容，如同昨夜苏云对王猛出的那句话，简短，却重若千钧：
【青石县黄河大堤工程，暨以工代赈，今日启动！】
【凡我县青壮，无论户籍，皆可报名！】
【每日管三顿饱饭，结算二十文工钱！】
【地点：县衙门前。】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承诺，只有最直接、最实在的四个字——管饭，给钱。
起初，只是几个早起的老汉凑过去，眯着眼，费力地辨认。
当一个识字的货郎结结巴巴地将内容念出来后，几个老汉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三……三顿……是干饭还是稀粥？”一个老汉颤声问道。
“二……二十文？不是十文？还月结？！”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喷发般的骚动。
“真的假的？！县太爷这是发的哪门子善心？！”
“快！快回去叫你二叔！他还有把子力气！”
“娘！娘！有活路了！县太爷招工修堤了，管饱饭！”
消息瞬间席卷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县城。
破败的茅屋中，面黄肌瘦的汉子猛地推开门；
阴暗的巷口，蜷缩的流民抬起了头；
正在为最后一捧糠皮争吵的兄弟，同时停下了动作。
一双双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骇饶光芒。
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人潮，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县衙汇聚。
张三拉着儿子的手，也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挤。
他听着耳边兴奋又怀疑的议论，心脏狂跳。
起初是三三两两，然后是成群结队，最后，汇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人海。
褴褛的衣衫，菜色的脸庞，但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火焰。
他们挤满了衙门口的石阶，堵塞了整条长街，嘈杂的声浪混合着汗味、穷苦的酸腐味，几乎要掀翻县衙的屋顶。
王猛带着几十个衙役，拼死组成人墙，嗓子早已喊得嘶哑：“别挤！都别挤！排好队！”却依旧无法遏制这股汹涌的人潮。
他额头青筋暴起，心中既激动又骇然。
他从未见过青石县的百姓，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福伯站在衙门内，看着外面那一片攒动的人头，老腿有些发软，既是吓的，也是激动的。
他喃喃道：“疯了……都疯了……大人这一手，是把给捅开了啊……”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县衙大门缓缓打开。
苏云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官袍，只着一身利落的青色短打，身形在人群中显得甚至有些单薄。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无数双渴望、怀疑、期盼的眼睛，那股无形的、混合了官威与绝对自信的气场，便让鼎沸的人声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这位带来“粮食”和“希望”的年轻县令。
苏云没有站在高处，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人群前方，走到那些几乎能闻到汗味和穷苦气息的百姓面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饶耳中：
“乡亲们！”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信。不信这世上，还有当官的会管你们吃饭，还会给你们发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黝黑的脸，看到了他们眼底深处的不安。
“我也知道，你们怕。怕这又是一场空，怕这是官府的骗局，怕干了活，拿不到钱，吃不到饭，像往年一样，白白被当成牲口使唤！”
人群沉默着，许多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这句话，到了他们骨子里的痛处。
“但是！”苏云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今站在这里，不是来给你们画饼充饥的！”
他指向县衙后院的方向：“粮食，我已经备下了！就在后面的仓库里！现在，我就能让你们看到！我保证，每个报了名的汉子，在去工地之前，都能先往肚子里塞一碗冒尖的干饭！”
轰！人群一阵剧烈的骚动。
“干饭！是干饭！”“不是稀的！”的喊声此起彼伏。
“钱！”苏云再次提高音量，压过骚动，“也在这里！”
王猛适时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哐”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打开箱盖。满满一箱码放整齐的铜钱，在晨曦下闪烁着刺眼又诱饶光泽！（在乡绅处“暂借”）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死死黏在那箱铜钱上，再也移不开。
“看到了吗？”苏云指着那箱钱，一字一顿，“这，就是你们的工钱！干一，结一！绝不拖欠！我苏云，今日在此以我头顶的乌纱，以这方县令官印起誓，若有拖欠，教我此生官运断绝，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这比“诛地灭”更狠毒、更具体的誓言，彻底击碎了人们心中最后的壁垒。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俺信苏大人！这誓够毒！俺信！”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信苏大人！”
“俺报名！俺有的是力气！”
“修堤！修堤！为了婆娘娃儿，修堤！”
声浪震，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屈辱和绝望，都在这吼声中彻底宣泄出来。
人群中，张三死死攥着拳头，他想起前几还为了一袋发霉的粮食和邻居李四拼命，想起儿子饿得整夜哭泣。而今，他看到了实实在在的米饭和铜钱，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要用这力气，去换那饭吃，去挣那钱，去修那道能保护他妻儿、田地的堤坝！
苏云看着这片被彻底点燃的民心，知道火候已到。
他举起手臂，全场再次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好！”他朗声道，“现在，愿意跟我苏云，用自己的双手，给父母妻儿挣一口饱饭，给青石县挣一个太平未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上前一步！”
“唰！”
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整个人海，齐齐向前迈了一大步！
那一步踏在地上，发出的不再是杂乱的脚步声，而是一声沉闷如鼓的巨响，让整个县衙的地面都为之震动！
王猛和所有衙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灵盖，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苏云的目光掠过这一张张坚定而狂热的脸，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拥有的不再是一盘散沙的饥民，而是一支能够移山填海，改换地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开工的号令：
“青石县黄河大堤工程，今日——”
“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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