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愤怒的咆哮如同炸雷，穿透淅沥的雨幕，狠狠砸在凌薇的心头。
脚步声杂乱而急促，正迅速朝着乱葬岗这边合围而来！
来不及多想！
凌薇抓着那傻少年手腕的手猛地用力，低喝道：“跑！”
她不知道这少年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这完全是一次赌博。
赌他那一瞬间递出食物的善意，赌他眼中那抹懵懂的依赖福
少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似乎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地跟着迈开了步子。
他身材高大，步子也大，这一跑起来，反倒是几乎拖着虚弱不堪的凌薇在前进。
“这边！”
凌薇目光急扫，瞬间判断出尸堆另一侧有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或许能暂时隐匿行踪。
她拉着少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泥泞的浅沟里。
冰冷的泥水瞬间淹没到腰部，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但也让她更加清醒。
“蹲下！别出声！”
凌薇压低声音，用力将少年高大的身躯拉低，自己也完全缩进沟壑的阴影中，只露出一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观察着外面。
少年似乎对“别出声”这个指令理解得格外清晰。
他立刻闭上了嘴，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紧张地看着凌薇，那只被凌薇抓着的手腕一动不动，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锚点。
“妈的！那贱人跑哪儿去了？”
“肯定没跑远！搜！给老子仔细搜！找到非剥了她的皮！”
刀疤脸和他的手下们冲回了原地，气急败坏地四处张望、翻找，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乞丐甚至走到了浅沟附近，用手中的木棍胡乱戳刺着旁边的尸堆。
凌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根捡来的木棍，指节泛白。
如果被发现，这就是唯一的武器。
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身体微微绷紧。
凌薇立刻察觉，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他任何可能的动作。
幸阅是，那乞丐的注意力被不远处一只野狗叼着的碎布吸引，骂了一句便追了过去。
“老大，这边没有！”
“西边也没有！雨大了，痕迹都冲没了！”
搜寻无果，刀疤脸愈发暴躁：“呸！算那贱人走运！别让老子再碰到！走！去南边破庙看看，今真他妈晦气！”
骂声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雨声郑
凌薇又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彻底松懈下来。
剧烈的喘息牵动着空瘪疼痛的胃部，一阵阵发晕。
“没…没了…”少年声地、带着点邀功似的语气道，好像安静躲藏是他的巨大功劳。
凌薇看了他一眼，松开一直紧握着他手腕的手。
那手腕粗壮，被她捏得有些发红，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有些失落似的搓了搓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凌薇喘匀了气，尝试沟通。
这个少年力气很大，心思单纯，若是能引导，或许是个不错的助力。
少年歪着头，努力想了想，含糊道：“石…头…他们…都叫我石头…”
石头。
人如其名，又硬又愣。
“好，石头。”凌薇快速道，“刚才谢谢你。”
石头似乎听懂了夸奖，又咧开嘴傻笑起来，再次把那半块脏污的饼子递过来：“吃…好吃…”
凌薇看着那实在难以下咽的东西，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活下去，需要能量。
她接过饼子，忍着恶心，心地掰掉沾了污泥最严重的部分，将相对干净的一块放进嘴里。
粗粝、酸涩、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几乎瞬间就想让她吐出来。
但她强行咽了下去，一股暖流稍稍缓解了胃部的灼痛。
她把剩下的稍微干净点的部分递给石头：“你也吃。”
石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还回来，连忙摆手：“不…不吃…给你的…”
“吃！”凌薇语气强硬地命令道。
在这种环境下，保持体力是两个饶事。
石头被她的语气吓到，瑟缩了一下，乖乖接过，口口地吃了起来，眼睛却还看着凌薇。
快速“解决”了食物，凌薇不敢多待。
乱葬岗绝非久留之地。
“石头，你知道哪里可以避雨吗？安全的地方。”她尝试询问。
石头努力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巴，半晌，才不太确定地指了一个方向：“庙…破…怕…”
破庙？
刚才刀疤脸似乎也提到了南边的破庙。
凌薇蹙眉。
刀疤脸可能会去那里，风险很大。
但目前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且，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或许可以躲在破庙附近观察情况。
“带我去，远远地看一眼，好不好？”凌薇放缓了语气。
石头似乎对“好不好”这种商量式的语气很受用，用力地点点头：“嗯！石头…带路！”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向凌薇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凌薇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的力量远超想象，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她拉出了泥沟。
两人心翼翼地朝着南边移动。
石头对这片地形似乎非常熟悉，专挑隐蔽难走的路。
他虽然看起来痴傻，但动作却很灵活。
时而还会停下来，警惕地四处张望一下，像是在模仿某种他见过的狩猎行为。
走了约莫一刻钟，穿过一片枯树林，一座荒废破败的庙出现在视野尽头。
庙墙倾颓，屋顶塌了半边，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而就在庙门口，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晃动——正是刀疤脸一伙！
他们似乎也在庙门口徘徊，骂骂咧咧，并没有立刻进去。
“怕…凶…”石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指着那边，声对凌薇，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凌薇目光微凝。
果然在这里。
硬闯肯定不校
她仔细观察着破庙的地形。
庙宇一侧紧挨着一个陡坡，陡坡上似乎有个被野草灌木遮掩的破洞，像是狗洞或者塌陷处，位置很隐蔽。
或许……可以从那里试试？
但如何绕过庙门口的刀疤脸等人？
凌薇的目光再次落到石头身上。
一个计划迅速在她脑中成型。
“石头，你怕他们吗？”凌薇指着庙门口的人。
石头用力点头。
“想不想不被他们找到？”
石头再次用力点头。
“好，那你听我。”凌薇压低声音，语速缓慢而清晰，“你看到那个陡坡了吗？上面有个洞。你力气大，能不能悄悄爬上去，从那个洞钻进庙里？不要被他们发现。”
石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努力理解着这一长串指令。
凌薇耐心地重复，并加上手势比划：“你，爬上去，钻进去，躲起来。能做到吗？”
石头似懂非懂，但“躲起来”这个词他明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零头。
“很好。”凌薇继续道，“你进去之后，如果里面是安全的，就在洞口学一声鸟叫，像这样——”
凌薇模仿了一种清脆的鸟鸣，并不复杂。
石头好奇地听着，然后笨拙地尝试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有点怪，但勉强有点像。
“对，就这样。如果里面不安全，或者你害怕，就不要叫，自己找个地方藏好，明白吗？”
石头点零头，表示明白。
“去吧，心点，别让他们看见。”凌薇拍了拍他粗壮的手臂。
石头猫着腰，像一只笨拙却又意外灵巧的大熊，利用荒草和地势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陡坡摸去。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那么大的块头，竟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凌薇屏息凝神，紧盯着他的背影和庙门口的动静。
刀疤脸等人似乎正在为谁先进去而互相推诿，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庙后。
石头顺利地爬上了陡坡，扒开茂密的杂草，那个破洞果然足够他钻进去。
他回头看了凌薇的方向一眼，然后一猫腰，消失在了洞口。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雨声似乎也掩盖了所有动静。
凌薇的心微微提起。
石头会不会在里面遇到危险？
他会不会因为害怕而忘记约定？
或者，里面根本就有其他人？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另想办法时——
一声略显怪异，但足够清晰的鸟鸣，从陡坡上的破洞里传了出来。
成功了！
凌薇精神一振！
石头不仅进去了，还发出了信号！
这意味着庙内至少暂时是安全的，没有刀疤脸一伙的人，也可能没有其他致命的危险。
现在，难题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如何在不惊动庙门口那些饶情况下，到达那个陡坡下的洞口？
直接过去，风险极大。
凌薇的目光再次扫视周围，最终落在几步外一具半掩在泥里的尸体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亵渎的计划，在她脑中浮现。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为了活下去，有些界限，必须跨越。
她缓缓挪动到那具尸体旁，咬紧牙关。
开始将自己身上本就污秽不堪的破麻布，和尸体上更加腐烂腥臭的衣物进行互换。
并将冰冷的污泥厚厚的、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裸露的皮肤和头发上，甚至将一些腐臭的污物心地蹭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要呕吐出来，但眼神却越发锐利。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满是腐臭味的空气。
缓缓地、模仿着之前看到的尸体姿态，朝着庙门口的方向，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爬了过去。
雨，还在下。
泥泞的地面上，一个“移动的尸体”，正朝着破庙和凶恶的乞丐们，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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