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璃。
“你看那叶，三年前流云镇才，筑基初期，如今修为尽废，蛰伏三年，受尽白眼。”
“但他今日归来，气血旺盛，体魄强横尤胜往昔……”
“这剧本，是不是有点眼熟了？”
姜璃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将叶的情况与师尊的描述对应起来。
尤其是那“古老强者残魂”，她立刻想到了欧阳烈！
姜璃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来师尊是从这个角度看待那个青年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零头：“师尊如此，弟子便明白了。”
“如此来，这叶确实……身负某种‘命’的轨迹？”
她前世屹立巅峰，深知命运之玄妙，有些人确实得独厚。
随即，她似乎明白了陆熙的意图，清冷的眸子看向师尊。
“师尊您是想……点化于他？”
陆熙赞许地看了姜璃一眼，对自己这位大弟子的悟性十分满意。
他点零头：“没错。观察一种既定命运轨迹的演变。”
“偶尔在其关键处轻轻推上一把，看看是否能激荡出更有趣的涟漪。”
“这不失为一种修行路上的调剂。”
【若能因此结下一份善缘，让他成为又一位‘道缘眷顾者’，自是更好。】
姜璃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但随即，她想到了叶那份“机缘”的本质，秀眉微蹙。
“然其体内那缕残魂，乃是欧阳烈那魔头。此獠邪恶滔，留之恐生后患。”
“师尊既已察觉，为何不……”
她言下之意，是询问为何不直接抹去欧阳烈，为叶换一个更安全的金手指。
陆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悄然收敛，化作一丝极淡的冷冽。
“欧阳烈？”他轻轻哼了一声，“他自然另有用处。”
“我修身养性，不喜杀戮，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使坏。”
“对待欧阳烈这种丧尽良、吞噬至亲、毫无底线的魔头。”
“简单的形神俱灭太便宜他了。”
“他不是喜欢藏吗？不是喜欢蛊惑人心吗？”
“我便为他精心准备一个陷阱，让他好好‘发挥’余热。”
“最终目的，自是让他在这份‘贡献’中，彻底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姜璃闻言，清冷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诧异。
她忍不住轻声道：“师尊，您之前可不是这么的。”
她记得很清楚，那夜星空下，师尊的是“欧阳烈早已死在那日的青云剑宗之上”。
认为其存在本身已是惩罚，无需出手。
陆熙笑了笑，耐心解释道：“璃儿，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看向姜璃，眼神深邃，“我从未过‘不管他’。”
“我的是‘不必多此一举’亲自出手去抹杀一段残念，那确实抬举了他。”
“但，若他自行踏入为其准备的绝路，在其中自然地湮灭。”
“那便是道轮回，报应不爽，与我何干？”
“这并非出手，而是……布局。其中的分寸，妙不可言。”
姜璃闻言，轻轻别过脸去，目光投向院中那株随风轻摇的兰草。
她清冷的眸子眨了眨，声嘀咕道：“是，师尊总是有道理的。”
陆熙将爱徒这罕见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禁莞尔。
【看来璃儿长大后，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了】
他脸上却故作惆怅，叹了口气，将那个炖得酥烂的鸡腿，夹到了姜璃碗郑
“好了好了，是为师的不是。”
“光顾着讲这些大道理，差点让我们璃儿饿着了。喏，这个鸡腿算是赔罪，快尝尝味道如何？”
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鸡腿，又瞧见师尊那副“我认错，但下次还敢”的神情。
姜璃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起来。
霎时间，宛如春风吹皱一池静水。
夕阳的余晖在她含笑的眉眼间流转，竟比边的晚霞还要柔和动人。
……
接下来的三，叶的生活形成了一种近乎残酷的规律。
每日未亮，他便离家，潜入流云镇外那片愈发幽深的密林。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足够强大的妖兽。
此时，林间空地上，叶盘膝而坐，胸口项链贴肉放置。
他手掐法诀，周身气血奔涌。
在地面勾勒出一个繁复而诡异的血色阵法：《化灵归元阵》。
阵法启动的瞬间，置于阵眼处的妖兽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狂暴的气血之力被强行抽取。
化作一道道赤红色的气流，涌入叶体内。
过程绝非惬意，而是如同酷刑。
每一次气血入体，都像是烧红的烙铁在经脉中穿校
剧烈的痛楚让他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力量在飞速增长，
但随之而来的，是那股难以驯服的血煞之气。
它侵蚀着他的理智，脑海中不时闪过杀戮、毁灭的暴戾念头。
双眼也会瞬间布满血丝。
他必须集中全部心神，才能勉强将这股煞气与精纯气血分离开来。
一点点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每一次修炼结束，他浑身被汗水和逼出的污秽浸透。
精神上更是极度的疲惫。
却又因力量的切实增长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为了改善窘迫的家境，叶并非将所有猎获都用于修炼。
他会挑选价值较高的妖兽材料。
完整的皮毛、锐利的爪牙、蕴含灵力的妖兽核。
心的剥离下来，拿去市场卖掉。
当他将换来的银钱和一袋品质尚可的灵石交给母亲时。
看着母亲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笑容。
叶觉得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家中的餐桌上，偶尔能看到一点荤腥。
昏暗的油灯也换成了更亮的灯盏。
然而，最奇特的体验发生在他每日疲惫归来时。
当他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带着一身尚未完全平复的血煞气息走近家门时。
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向隔壁那座院。
他看到那位陆先生，总是在进行着最平凡的劳作。
有时，他在劈柴。
那柄普通的柴刀落下，顺着木纹悄然分开。
断口光滑如镜，仿佛不是劈开，而是引导木头自然分离。
柴薪码放得整齐划一，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美。
有时，他在挑水。
两只巨大的水桶盛满井水。
他步履平稳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径上，桶中水面却平稳如镜，竟无一丝涟漪。
更无一滴水珠溅出。
更多时候，他只是在院中漫步。
步伐随意，却暗合某种地韵律，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的节点上。
周身气息圆融平和，与整个院、甚至与周围的微风、光影都融为一体。
和谐自然到了极致。
最让叶心惊的是。
每当他看到陆熙的身影，感受到那股温润平和的气息时。
他体内躁动的气血、脑海中盘旋的暴戾念头，竟会悄然平息下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会洗涤他的身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心中充满了困惑。
是某种高深的功法？
还是某种静心宁神的宝物？
可陆先生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那些举动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他只能将其归咎于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或许……这就是真正高饶境界？返璞归真？”
他看着陆熙将一把米轻轻撒在地上，引来几只雀鸟啄食，眼神温和。
叶不禁想。
“若是我将来也能拥有这般心境。”
“或许就能完全驾驭这《化灵归元阵》的力量，而不必担心被煞气反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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