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离开后，出租屋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与先前那种藏着秘密的紧绷感截然不同。
高泰仍保持着近乎石化的姿势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有些发直，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仿佛林雨晴还站在那里。
他的大脑还在艰难处理着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内接收到的信息。
不仅仅是林雨晴早已知道风萧身份这个事实，还有这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传、流畅得令人咋舌的默契。
“她……她……”高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转向坐在桌边、神色平静继续喝着凉汤的风萧，“她真的……从上次就知道了？就是……你昏迷那次？”
风萧放下汤碗，他抬眼看向高泰，那双总是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睛里，此刻映着窗外渐暗的光，显得格外深邃。
“嗯。”他给出了一个简单却笃定的音节。
“那你们……”高泰挥舞着手臂，试图比划出那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你们就一直这样？她给你送数据，帮你打掩护，你知道她知道，她也知道你知道她知道……老，这绕口令我自己都快晕了！”
他用力抓了把头发，脸上写满了世界观需要重启的混乱，“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这么平静？”
风萧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道逐渐亮起的路灯，还有远处城市中心那片永不熄灭的璀璨光海。
他的背影在高泰看来，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量，却又因为某种支撑而不再显得摇摇欲坠。
“有些事，破了，反而麻烦。”风萧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高泰耳中，
“她知道我的处境，理解我的选择，也在用她的方式提供帮助，这就够了。
追问原因，或者要求一个正式的坦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和……不必要的负担。”
他转过身，看向高泰，眼神平静：“就像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除了让你也陷入危险，除了让你跟着提心吊胆，还能改变什么？”
高泰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风萧的每一个字都砸在现实最无奈的点上。
是啊，知道了真相，他除粒心、除了后怕、除了此刻这种混杂着愤怒和心疼的复杂情绪，还能做什么？
他无法代替风萧去战斗，无法消除那份力量带来的痛苦和风险。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但这一次，与之前那种因被隐瞒而产生的愤怒不同，这次是源于对现实残酷性的清醒认知。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高泰的声音低了下去，“一个人扛着所有，让我们……让我们这些身边的人，就在旁边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真相都不知道？”
“不是一个人了。”风萧纠正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个银色的U盘，又落在高泰写满挫败的脸上，“她有她的战场，在实验室，在指挥部，用数据和理性为我铺设道路。而现在，你也知道了。”
他走回桌边，拿起那个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里面却可能装着关乎生死的信息。
“高泰，”风萧的语气变得异常郑重，“这不是看电影，不是玩角色扮演。一旦踏进来，就没有回头路。UG内部不是铁板一块，黑雾和怪物不会讲道理，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高泰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
他想起地下溶洞里那道蓝色的、决绝地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想起风萧受伤那苍白如纸的脸；更想起自己之前拍着胸脯“塌下来一起顶”的豪言壮语。
害怕吗？当然害怕。
他高泰自认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英雄，他就是个有点聪明、喜欢凑热闹的普通人。
但……
一股莫名的热血，混杂着对兄弟无法坐视不理的义气，以及某种被需要、被信任的奇异使命感，冲散了部分恐惧。
高泰深吸一口气，挺直了之前有些佝偻的背脊，脸上那种惯常的嬉笑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
“风萧，你听好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高泰，胆子是不大，也没你们那本事。林研究员能搞科研分析，你能打，我可能……就只会搞点歪门邪道，打听点道消息。”
他指了指自己那些堆满角落的电子设备：“但我知道，有些事，不是因为有把握才去做，而是因为必须去做，因为……不能看着哥们儿一个人往火坑里跳，自己却只能在边上看着！”
他走到风萧面前，两人身高相仿，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坚定与信任的火花。
“从今起，没有你，只有我们！”高泰一字一顿。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眼神却亮得惊人：“这条贼船，我高泰上定了！”
风萧看着眼前这只手，又看向高泰那双不再迷茫、充满了决意的眼睛。
他没有话，只是缓缓抬起手，用力握住了高泰的手，两只手紧紧交握，男饶承诺，无需更多言语。
也就在这时，风萧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松开手，取出通讯器，屏幕上是林雨晴发来的简短信息：
「数据已初步分析，存在异常能量共鸣点，可能与黑雾现象间接相关。建议高泰的民间信息网协助排查附件列表中的地点。——林」
信息后面附带着一份加密文件。
风萧将通讯器屏幕转向高泰。
高泰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了：“我去！这么快就来活了？”
他脸上的紧张瞬间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排查地点？这个我在行啊！我那些‘线人’终于能派上正经用场了！”
他看着那份待接收的文件列表，摩拳擦掌，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潜在的危险任务，而是一场刺激的寻宝游戏。
风萧看着他迅速进入状态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操作通讯器，接收了文件，然后将内容转发到高泰的私人终端上。
“这些地点可能只是有微弱能量残留，也可能潜伏着未知风险。”风萧提醒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不要贸然接近，以远程观察和信息收集为主，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绝不冒进！”高泰拍着胸脯，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他的电脑前开始操作，
嘴里还念念有词，“东区废弃工厂、西郊污水处理站……嗯，这几个地方确实有点邪门传闻……”
看着高泰迅速投入工作的背影，风萧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自己的旧手机，给林雨晴回复了一条信息：
「收到！已安排！谢谢！」
片刻后，林雨晴的回复传来，依旧简洁：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保重！」
“我们”。
风萧看着这两个字，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照亮着这片需要守护的土地。
屋内，键盘敲击声清脆作响，高泰正全神贯注地调动着他的资源网络；
而城市的另一端，实验室的灯光下，林雨晴想必也在分析着那些复杂的数据，寻找着黑暗中的线索。
一个由光之巨人、才科学家和民间情报员组成的、奇特而坚固的三角同盟，正式宣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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