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别碰石头
师父倒下去的声音不重，砸在石头耳朵里却像山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瘫在冰冷的地上，胸口那点微弱的光还在跳，人却彻底不动了。
“师……”石头喉咙里堵着血块，嘶哑地抽气。想爬过去，断臂处猛地炸开剧痛！师父勒死的那条布带，像烧红的铁圈死死箍进肉里。眼前一黑，他跟着栽倒下去，脸砸在冰冷粗糙的地上，血糊了一嘴。
冷。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混着断臂的疼，像无数冰针往他心窝里扎。他蜷着，抖得像风里的破叶子。眼皮沉得抬不动，血糊住了睫毛。师父胸口那点微弱的光，在模糊的视线里一明一暗，越来越暗。
不能死……师父不能死……他得撑住……
这念头像快烧尽的炭火，烫着他最后一点意识。他艰难地动了动完好的右手，指头抠着地面，拖着半边身子往前蹭。断臂在地上刮，骨头茬子蹭得地面嘶啦响，每一下都疼得他眼前发白。冷汗混着血水，在地上拖出一道黏腻的暗痕。
近了……就快碰到了……
他伸出哆嗦的右手，指尖离师父垂落在身侧、沾着血污的手，只差一寸。
就在这时——
师父那只冰冷的手，指尖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石头的心猛地一跳！他死死盯住师父的脸。那张惨白的脸上，眼睑下的睫毛，又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嘴唇也极其艰难地翕动着，似乎想什么。
师父！
巨大的狂喜还没冲上头顶，一股更凶猛的眩晕和冰冷瞬间攫住了石头！失血和剧痛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眼前猛地一黑，他伸向师父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擦过师父冰冷的手背，最终软软地搭在了师父的手腕上。冰冷的皮肤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搏动。
石头再也撑不住了。黑暗像浓稠的泥沼，拽着他往下沉。断臂的剧痛似乎也麻木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和沉。师父胸口那点微弱的光，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成了他意识里最后一点模糊的光斑。
昏沉。无边无际的昏沉。身体像沉在冰冷的深海里，不断往下坠。断臂的剧痛变成了沉闷的钝击，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快要散架的骨头。意识像被撕碎的破布，在黑暗里飘荡。
师父胸口那点微弱的光，成了黑暗里唯一模糊的指引。他朝着那光的方向拼命挣扎，手脚却像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冷……好冷……
骨头缝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冻得他牙齿咯咯打战。那点微弱的光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冰冷彻底吞没。
不协…师父……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就在意识快要被彻底冻僵、彻底熄灭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土腥气的暖意，极其突兀地，从他搭在师父手腕上的右手指尖传来！
不是师父的体温。师父的手腕冰冷得像块石头。那暖意……是从他指尖接触的地面传来的？更准确地，是从他指尖旁边、那块暗色石头裂开的缝隙里，丝丝缕缕渗出来的暖毒！
这丝微弱的热流，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进他被冻僵的指尖！顺着他冰冷的血脉，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执着地，逆流而上！顶住了那要将他彻底冻毙的寒意！
石头昏沉的意识被狠狠烫了一下！他本能地、贪婪地想要抓住这点救命的热源！搭在师父手腕上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指尖挪动了一点，更紧地贴上了冰冷的地面，贴向了那道渗出暖流的石缝！
暖意丝丝缕缕渗入指尖。像涓涓细流，艰难地汇入他即将枯竭冰冷的血脉。身体深处那冻僵的麻木感，似乎……被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时——
“别……碰……”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挤出来的嘶哑音节，猛地钻进石头昏沉的意识！
是师父的声音！
石头昏沉的心猛地一抽！搭在师父手腕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师父……师父醒了？！
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眼皮却像被冻住，沉重无比。只能凭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感知，感觉到师父那只冰冷的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挣脱他搭着的手指？
“那……石头……”师父嘶哑的声音断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惊惶？“……别……碰……”
声音微弱下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石头昏沉的意识里一片混乱。别碰那石头？师父在警告他？可这点暖毒……这点暖毒刚刚才把他从冻死的边缘拉回来一点！师父自己心口的光都要灭了！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瞬间冲垮了师父微弱的警告。师父要死了！他也要死了！这点暖毒是唯一的活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昏沉中，他搭在师父手腕上的右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凭着求生的本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抠住霖面！指尖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渗出暖流的石缝，更近地……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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