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寒霜里的声音
师父猛地一挣，差点从石头怀里滑下去。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左手和断臂残肢死命勒紧，后背伤口崩裂的剧痛都顾不上了。师父喉咙里那声压抑的闷哼像钝刀子割在他心上。
师父身体瘫软，比刚才更沉。石头的心瞬间沉到冰窟底。他抖着手，顾不上那灰白物质刺骨的寒意，指尖重重按向师父颈侧。
冰冷。僵硬。一片死寂。
完了。这念头像冰水浇头。他手臂发软，几乎抱不住师父沉重的身体。绝望像沉重的铅块，拖着他往下坠。
咚。
一下微弱到几乎抓不住的搏动，隔着冻透的皮肉，沉重地撞上他死死按压的指尖。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又砸得他指尖发麻。
还在！师父那口气还在吊着！石头猛地吸了口寒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低头看向师父的脸，灰败死寂，只有嘴唇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霜……”气音微弱得像风吹过枯叶。
霜？石头猛地扭头看向那片灰白的东西。是它？师父刚才的剧烈反应和这声“霜”，都是因为这鬼东西？
他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灰白蜡状物。那东西散发出的寒意，冻得他半边身子发麻，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死气。师父胸口那片玉骨下，最后一点微弱的暗金，在师父闷哼时闪了一下，像在呼应这寒意？对抗它？
石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师父让他“别碰冰”，又对着这“霜”有反应……这鬼地方的东西，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左手手背。那五个紫黑的指甲印子像毒疮，周围蛛网般的暗金丝线已经爬满了臂，皮肤下透出诡异的微光。麻木感越来越重，之前钻心的灼痛反而被压了下去，只剩一种冰冷的、被异物侵蚀的胀满福这东西在蔓延！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能等了！师父那口气随时会散，他自己手上这邪门玩意儿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他看着那片灰白寒霜，又看看臂弯里师父灰败的脸。师父最后那个“霜”字，是提醒？还是……需要？
赌一把！石头牙关几乎咬碎。他拖着师父沉重的身体，用尽力气往前蹭了蹭，离那片灰白更近了些。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冻得他裸露的皮肤针扎似的疼。
他心翼翼地把师父沉重的上半身，尽量平稳地放在那片灰白寒霜旁边的冰冷岩石上。师父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发梢几乎要触到那灰白的边缘。
石头自己则紧挨着师父坐下，后背抵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气。他不敢让师父直接碰那东西，太邪门了。他伸出那只爬满暗金丝线的左手，悬在灰白寒霜上方半尺。仅仅是悬着，那股凝滞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疯狂钻进来，冻得他整条手臂的骨头缝都在发酸发麻，手背上蔓延的暗金丝线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有用？这寒意能压制这东西？石头心头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呃啊——！”师父瘫软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再次猛烈弹动！比前两次更剧烈！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拉扯！喉咙里爆发出半声极其短促、极其痛苦的嘶哑嚎叫！随即身体重重砸回岩石上，彻底瘫软，胸膛再无一丝起伏！
“师父！”石头魂飞魄散，扑过去死死按住师父弹动的肩膀，手指慌乱地按向师父脖颈。冰冷僵硬！刚才那微弱的搏动彻底消失了！
“师父！师父！”石头喉咙里堵着哭腔，手指在师父冰冷的脖子上绝望地摸索按压，指甲刮破了冻僵的皮肤。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刚才那最后一下弹动和嘶嚎，像耗尽了师父最后一点残存的生机！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石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师父冰冷的身体旁边。手背上那冰冷的麻木感还在蔓延，他却感觉不到了。后背伤口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只有一片空白的死寂，和师父身体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寒气。
完了。都完了。
他呆呆地看着师父灰败僵冷的脸，看着那半睁着的、空洞的眼睛。山洞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带着血腥味的喘息，还迎…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错觉般的……沙沙声？
石头猛地竖起耳朵。不是他的呼吸！声音很轻，很细碎，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摩擦。
声音似乎……来自旁边？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紧挨着师父身体的那片灰白寒霜！
不是错觉！那片死寂的、灰蜡状的寒霜表面，靠近师父歪倒头颅的发梢附近，极其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有什么极其微的东西，正在那凝固的蜡油里……极其艰难地……蠕动？
紧接着，那片灰白寒霜内部，极其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色！那点暗金比针尖还，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在死寂的灰白底色上，刺眼得像烧红的火星！
石头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他死死盯着那点微弱的暗金。那颜色……那颜色和师父胸口玉骨下最后闪烁的光，一模一样！
就在他惊骇的目光下，那片灰白寒霜靠近师父头颅的地面附近，极其极其艰难地、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凸起了一个极其微的鼓包！鼓包顶端，正对着那点渗出的微弱暗金！
一个极其细微、极其沙哑、仿佛两块粗糙冰片摩擦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艰难地从那个微的鼓包处……飘了出来：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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