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血冰渣
师父胸口的血窟窿不见红，冰蓝细末像烧尽的纸灰，慢悠悠打旋朝外飘。石头脸埋在冻地上，后脖子冰刀压死的寒意突然抽了半根指头的缝儿！快得根本抓不住。右肩上勒进肉里的锁链“嗡”地一阵闷震，松垮了一刹。
就这眨眼都跟不上的工夫，师父软塌塌歪在冻石头上的脑袋冷不丁向上抬了一下！下巴颏子上糊着的厚血痂“咔嚓”裂开道细纹！石头正撞见师父那双死蒙的眼珠子！里头的灰翳底下像泼了滚油，冰壳子底下点着了什么，几道粗黑的血丝猛地一鼓——紧接着炸开一片蛛网似的碎红！红筋暴起！绷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胀出来！
压着石头后颈窝的那股冻死饶寒气骤然撤回！冰冷的空荡让石头往前猛冲！锁链松开的瞬间反力勒得他喉咙口血腥气倒灌！“呜——”破风箱似的闷哼卡在喉咙里。
石头右臂砸在地上，震得骨刺尖还留在师父伤口里的那点热乎气儿猛地回涌！像烧红的铁钩子从冻猪肉里往外拔！那股钻心的烫劲顺骨头缝倒卷回来！硬是顶开了他发麻的牙关！
“咳——噗！”一口带冰碴子的黑血直直喷在师父胸口窟窿旁边！血点子溅在翻开的皮肉边缘，滋起一丝烟，没透进去半毫。冰蓝的碎末混着他滚热的血，结成一粒粒发黑的血冰碴子，黏糊糊糊在师父冰凉的皮上。
整个冰洞猛地死寂一刹。
顶壁悬着的、纹丝不动的玄微冰影，忽地轻晃了一下。
极轻微。
像风吹皱了水里的倒影。
锁链重新扣死石头的力道比先前慢了半拍，那股砸回来的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后腿，往下泼又沉又涩。石头后颈窝被冰刀抵得生疼，可这回刀尖底下竟渗出点微温，像人呼出来的热气，带着点闷在炉灰底下的死腥味。这丝诡异的暖意顺着刀尖爬进他汗湿的颈窝皮，烫得他一哆嗦。
石头心口突突狂跳，快要炸开！刚才那口喷在师父心口的热血像是在冰壳子上烧开了个洞！喉咙里噎着冰冷的血渣子，一个念头疯了似的往上顶：动不了！够不着！那几粒粘住滚烫血沫的血冰渣！就糊在眼皮子底下！
师父那绷得快爆出来的血红眼珠子定在半空，死盯着石头糊满血汗泥的脸。喉咙里碾出几串细碎的、骨头摩擦的“咯咯”声，下巴上裂开的血痂缝隙猛地撑大！一股带着冰蓝碎渣、混合着稀薄血水的凉气猛地从他嘴里喷出来，“噗”地一声砸在石头眉心！
凉！像被冰疙瘩直接拍上脑门！石头激灵灵打个寒颤！粘在眼皮上的半干血块被冲开，血水混着冰渣流进他眼缝，刺得他什么也看不清。可就在这瞬间，一个模糊的念头闪电似的劈进他快要冻僵的脑子——刚才师父眼睛暴起的血丝，像极了……
像极了……后山寒潭底下，被冻在冰里几百年、让铁钩子勾着往上拽时，死命扭动挣扎鼓胀了全身筋络的……血纹冰蛇！
石头后背上勒住的锁链像被烧红的铁块烫了，猛地震颤起来！悬在他顶门的玄微冰影陡然变得清晰凝实！那片无声的压迫感里，第一次，炸开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
怒意！
被石头那口滚烫心头血糊住的破口猛地涌出股气息！不再是缓慢飘散的冰蓝末！是股带着碎骨腥气的灰黑色寒气，像离弦的冷箭，瞬间钉穿了顶上悬着的厚重冰蓝光影！
“呃——”
一声沉闷、短促、仿佛被捏碎了骨头才挤出来的痛哼，骤然在石头脑子里炸开！
不是师父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至极，却又尖锐得像金铁刮擦！里头裹着的暴怒几乎凝成实体，能把人骨头冻裂！这声诡异的痛哼带着古怪的双重响，像是男人和女人愤怒的嘶吼叠在一起，又被强行捏碎塞进一个喉咙眼里！
一股带着彻骨恶寒的细流顺着石头顶骨刺扎着的地方倒卷进他骨头缝！
比锁链压住时刺骨的冰寒更毒、更沉！
石头浑身骨头缝爆出剧痛！像是千万根冰冷的针在髓腔里发疯似的搅动！这股恶寒细流冲进他身体的瞬间，他右臂里烧灼狂暴的骨刺尖被冲得狠烈颤栗！刺尖抖着、抖着，竟不受控地沿着师父胸口烂皮肉边缘猛地一刮！
噗嗤！
碎皮烂肉混着几粒刚凝固不久、还粘着滚烫血点的黑血冰渣，被骨刺尖刮带着狠狠刨飞！那几粒滚烫的血冰渣刚脱离冰凉的皮肉，就半融半硬地打旋，其中一粒，不偏不倚，“啪”地一下砸在师父僵硬的嘴唇裂口上！
裂开的嘴皮子被这点混着温热血气的冰渣砸得一颤！没闭合！
被冰封冻在舌根底下、一直无声无息的喉咙猛地抽动起来！
“咳——”
一声实实在在的呛咳破开喉咙里的淤血冰渣！粘稠的黑血混杂着碎裂的冰蓝渣滓，猛地从师父撑开的嘴缝里呕喷出来，溅了石头半边脸！
血腥味刺鼻。但冰渣底下渗出的不是单纯的寒气。是一丝挣扎出来的、烫得灼饶活气！
师父胸口被刮开的皮肉边缘，几缕没被冻死的细血丝，接触到石头糊在伤口旁残余的滚烫血泥，艰难地、痛苦地……开始搏动！像冻僵的蚯蚓在泥里扭动第一下。
锁链绞着石头断裂的骨头重新发狂勒紧！要把刚才那片刻的异常彻底碾碎！
顶壁玄微的冰蓝影光剧烈晃动，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撕扯在内部崩裂！砸向石头的寒气里裹着被灼赡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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