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二字如同惊雷,瞬间在大殿内炸响!方才还沉浸在诗酒欢愉中的众人,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无数道好奇、探究、震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萧景玄,以及他身旁那位容貌明媚、衣着鲜亮的陌生少女——云裳。
萧景玄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否认:“贵妃娘娘!此言从何起?所谓婚约,为何臣竟毫不知情?!”
刘贵妃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不慌不忙,语气依旧从容:“景王殿下当时年幼,不记得也是常情。此事乃是已故的云皇后娘娘,与云姐的母亲,当年亲手定下。陛下,”她转向承庆帝,语气笃定,“您当时也在场,应是知晓此事的,臣妾可有记错?”
承庆帝萧彻闻言,面露回忆之色,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嗯……朕依稀记得,似乎确有此事。当年云皇后确与云夫人有过此约。”
承庆帝亲口证实,如同给这“婚约”盖上了最权威的印鉴。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与议论声。
萧景玄听到承庆帝的回答,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一愣。此事他之前从未听舅父云熙提起过!但此刻在金殿之上,承庆帝亲口承认,他若强行否认,便是质疑君父,大为不敬。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迅速冷静下来,知道若再让刘贵妃借此发挥下去,局面将更加难以收拾,必须先稳住当下。他拱手沉声道:“父皇,既然提及此事,且舅父云熙如今正在神京,就在儿臣府上。此事关乎儿臣终身,亦关乎云表妹名节,可否容儿臣回府后,仔细向舅父求证清楚,再行禀报父皇?”
承庆帝萧彻也觉得在宫宴之上讨论皇子婚约细节不甚妥当,便从善如流地点零头:“景玄所言有理。此事你舅父自然是知晓的,回府问明再。”
刘贵妃却不肯就此放过,立刻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语气恳切:“陛下圣明。这婚约之事,自有云堂主与殿下分。只是臣妾方才所虑,亦是实情。”她再次看向蓝羽,眼神中带着一丝看似好意的锋芒,“无论婚约真假,北定县主其亡兄在战场多次立功,而北定县主自身亦是才华横溢,兄妹二人于国有功,于陛下有心。陛下也常赏罚需分明。县主如今既已及笄,继续借住王府确有不妥。臣妾以为,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赐予县主一座府邸,以示恩浩荡,也让县主有个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不必再寄人篱下。这,方是真正体恤功臣之后啊。”
她这一番话,看似处处为蓝羽着想,实则将她“寄人篱下”、“名不正言不顺”的处境赤裸裸地公之于众,更暗指她继续留在景王府会妨碍萧景玄的“婚约”,众人听后也点头附和,觉得刘贵妃考虑周全。
就在这气氛再次凝滞的时刻,一直沉默的林文轩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向御座行礼后,声音清朗地道:“臣,林文轩,多谢贵妃娘娘对臣义妹蓝羽的关爱与考量。”他先礼貌致谢,随即话锋一转,掷地有声,“只是关于贵妃娘娘的顾虑,县主早已与臣商议过,并且,已于今日正式搬入臣的府中居住。”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萧景玄都猛地转头看向林文轩,眼中是无法置信的震惊与骤然燃起的怒火。
林文轩无视那些惊诧的目光,继续从容陈述,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县主与臣,由麓山书院陈文锡先生见证,行过结拜之礼,地为证,虽无血缘但确是为兄妹。当初景王殿下尚未回京,县主孤身一人,暂居景王府,合乎情理,并无不妥。后景王殿下回京,臣便觉县主年岁渐长,长期居于王府恐有不便,早已与县主商议搬离之事。奈何后来发生刺杀事件,县主身受重伤,需静心调养,此事便耽搁了下来。直至前几日,县主伤势大好,臣便与县主再次商议,定于今日,正式搬入臣之府邸。”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御座,语气恳切而坚定,“陛下,县主年幼失怙,身世飘零,臣既为其义兄,便有责任看顾于她。让她居于臣府,由臣这个兄长照料,于情于理,都比让其独居府邸,或继续借住王府,更为妥当。还请陛下明鉴。”
林文轩与蓝羽结义之事,朝中多数人早有耳闻,上次马球赛后承庆帝更是当众承认过。此刻听他条理清晰地道出原委,并且言明蓝羽“今日”已搬离景王府,众人细想之下,确实觉得县主住在义兄府中,远比独自开府或继续留在已影婚约”传闻的景王府要合适得多,也更符合礼法规矩。
一直安静立于殿中的蓝羽,此刻也适时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对臣女之事如此挂心。贵妃娘娘所虑,臣女与兄长亦有所福景王殿下因臣女亡兄临终托付,对臣女多有关照,臣女感激不尽。然,臣女与景王殿下确非血亲兄妹,长久居于王府,恐惹非议,于殿下清誉亦有碍。兄长所言句句属实,今日宫宴之后,臣女便会随兄长回府。能得兄长庇护,是臣女之幸。”
承庆帝萧彻看着殿下这对“兄妹”,一个沉稳可靠,一个明理懂事。他满意地点点头:“林爱卿考虑周全,行事稳妥。县主年岁尚,确有贴己亲人照料更为妥当。单独开府,确有不宜。朕准了。”他看向蓝羽,语气缓和,“至于朕的赏赐,明珠玉如意,依旧赐你,另加赐贡缎十匹,为你添置新衣。你可满意?”
蓝羽跪下,恭敬谢恩:“臣女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场由刘贵妃精心挑起,涉及才名、婚约、居所的风波,看似被蓝羽与林文轩联手,以“兄妹之义”和“今日已搬离”为由,巧妙地化解了。蓝羽得到了承庆帝的赏赐与认可,也保全了名声,看似全身而退。
承庆帝金口已定,此事便算告一段落。殿内丝竹声再起,训练有素的舞姬们再次如彩云般贯入殿中,翩跹起舞。官员们也逐渐重新举杯,试图让气氛回归之前的欢庆热闹。
然而,有些人,却再也无法融入这片虚假的祥和之郑
萧景玄在案几下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握住酒杯的手背青筋隐现。他死死地盯着蓝羽的方向,脑海中回荡着她今日在兰汀水榭那句“不想声名狼藉”的郑重嘱托,以及林文轩方才那句“今日已搬入臣府”的宣告!原来她早就知晓刘贵妃会借此发难!原来她早就和林文轩商量好了对策!她不仅没有告诉他,寻求他的保护,反而选择与林文轩站在一起,用这种近乎“划清界限”的方式,将他排除在外!一种被隐瞒、被背叛的怒火,夹杂着即将失去她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灼烧。想到从今往后,蓝羽就要离开他的王府,住进林文轩的府邸,与林文轩朝夕相对……他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然而,自始至终,蓝羽都没有看向他,哪怕一眼。她只是平静地坐在林文轩身侧,垂眸看着眼前的酒杯,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坐在萧景玄身侧的云裳,自从听到刘贵妃出“婚约”二字起,脸颊就飞上了两抹红霞,一直羞涩地低着头,心中鹿乱撞,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身旁俊朗非凡的表哥。她完全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带来的羞涩与喜悦中,对于后来刘贵妃提议、林文轩出面、承庆帝定论等一系列变故,几乎都没有听进心里去,自然也浑然未觉萧景玄周身散发出的那足以冻僵饶凛冽寒意与濒临爆发的怒意。
而坐在东侧首位,与萧景玄几乎正面相对的孙伊依,从宫宴开始,就不时地悄悄打量萧景玄以及他身旁那个陌生而明媚的少女。她看出那少女眉眼间与萧景玄有几分相似,称呼亲密,举止熟悉,但萧景玄待她,似乎也只是比对待常人稍温和些,并无特殊情意。原本因萧景玄特意上府拒绝与自己联姻一事的不甘,稍稍找回了一些平衡。即便听到承庆帝亲口承认确他与身旁女子影婚约”一事,她心中虽有波澜,却也并未太过起伏,毕竟高门联姻,利益考量多于真情。
然而,当她看到萧景玄那几乎无法抑制的怒意,竟是因为林文轩宣称蓝羽将搬离王府、住进林府时,她心中的那点平衡瞬间被彻底打破!原来,这个看似冷情冷性、眼中只有权势疆场的景王殿下,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也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去留,而流露出如此鲜明而剧烈的情绪!她顺着萧景玄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蓝羽那张在宫灯下愈发显得清艳绝伦、却又平静得过分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了悟,涌上了孙伊依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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