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发誓，他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快的“人”。
这可不是武林高手施展轻功时的飘逸灵动，也不是军中猛将冲锋陷阵时的刚猛绝伦。
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不合逻辑的，纯粹的、野兽般的爆发力！
仿佛一只被囚禁了太久的猎豹，在挣脱牢笼的瞬间，将所有的愤怒与力量，都凝聚在了那前颇一刹那。
在江澈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宗师级的动态视觉里，萧红绫的身影甚至都出现了一丝模糊的残影。
前一刻，她还在三丈之外。
下一刻，她就已经蛮横地、不带任何招式地，撞进了那个西域胡商的怀里！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祭坛前。
那名黑莲教妖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眼中的惊骇，甚至来不及完全浮现，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那尊黑色的神像上。
神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眉心那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宝石，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股子针对心神的“怨煞冲击”，也随之中断。
沈炼和两名大内侍卫如蒙大赦，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刚才那短短一瞬，他们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要被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了。
可当他们回过神，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脸上的苍白，又被一种极致的震惊所取代。
只见那位凤阳长公主殿下，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她一只穿着红色绣鞋的脚，正死死地踩在那个胡商的胸口。
胡商的胸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口中鲜血狂涌，夹杂着内脏的碎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萧红绫，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此刻俏脸含煞，凤眼圆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一股让江澈感到无比熟悉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蛮横霸道的凶戾之气！
……
江澈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往后又挪了一步。
他看着眼前的萧红绫，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哪里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
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霸王龙啊！
完了。
彻底完了。
江澈的心，比这鬼市的地面还要凉。
他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当个透明，在捉妖司里摸鱼，攒点钱，偶尔去勾栏听听曲，安安稳稳地混到退休。塌下来，有徐茂才顶着，有金锣银锣们顶着。
可现在呢？
他被一头人形霸王龙给盯上了！
这玩意儿是能讲道理的吗？这玩意儿是能用“成本”和“收益”去计算的吗？
她今能因为看不惯，就在神都最危险的地方，一脚踩死一个邪教妖人。
那明，她会不会因为自己话声音大零，就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这工作的风险系数，已经不是“高”了，这简直就是要命啊！
不行，这活儿不能干了。等这案子一了，什么也得想办法调走。去哪儿都行，哪怕是去边境守城墙，也比跟着这姑奶奶强！
就在江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离职报告该怎么写的时候，恢复过来的沈炼，已经展现出了他作为锦衣卫千户的专业素养。
他快步上前，先是看了一眼那胡商，确认其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才对着萧红绫一拱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殿下……神威。
他想了半，也只能想出这两个字。
萧红绫似乎也从刚才那股极致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战果”，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有些嫌恶地挪开了脚。
哼，废物一个。她冷冷地道，仿佛刚才那个一击毙敌的，不是她一样。
她转过头，目光在祭坛周围一扫，像是在寻找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比她更快！
江澈动了。
在确认那胡商已经是个死人，没有任何威胁之后，他以一种与他“破落户”形象完全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
但他没有去检查那尊诡异的神像，也没有去搜寻胡商身上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他蹲下身，动作娴熟地，在那胡商那身脏兮兮的衣服里，摸索了起来。
片刻之后。
他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油腻腻的钱袋。
江澈打开钱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几块碎银子，还有十几个铜板。
他仔细地数了数，然后，从中精准地分出了三两左右的碎银，郑重其事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接着，他把剩下的钱，又原封不动地塞回钱袋，扔在了尸体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
仿佛亏了一个亿的生意，终于回本了。
……
……
沈炼和那两名大内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澈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
这位捉妖司的同僚……
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在这凶险万分的鬼市，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清点战利品？
不，是精准地，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那三两银子？！
就连萧红绫，那张始终紧绷着的俏脸，都出现了一丝龟裂。她看着江澈那副心满意足的财迷样，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才想什么。
咳。
江澈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一脸正色地对众人道：
好了，本钱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撤了？
他话音刚落。
沙沙……沙沙……
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暗中，一双双闪烁着幽绿色、或者暗红色光芒的眼睛，亮了起来。
鬼市的“居民”们，被这里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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