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城刺耳的二级警报声，是撕裂宁静的利爪，瞬间取代了林薇心中那份关于生育率崩塌的沉重思考。猩红色的警示灯在行政中心走廊花板上疯狂旋转，将每个饶脸都映照得恍若鬼魅。
通讯器里传来急促、带着电流杂音的呼叫：“鹰巢！鹰巢！这里是‘铁砧’！北约区‘郁金香’广场发生大规模骚乱！有纵火！重复，有纵火！警卫队遭遇不明武器攻击，大量人员瘫痪！请求快速反应部队支援！请求支援！”
李明哲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沉稳得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寒冰，瞬间压住了频道里的慌乱：“‘铁砧’，报告具体位置，压制火力，保护平民，避免升级！‘利剑’队，5号机库紧急集合！全武装，非致命优先，授权致命反击！行动！”
林薇的心猛地揪紧。“郁金香”广场，那是殖民城北约移民社区的核心地带，一个仿造荷兰库肯霍夫花园建造的公共区域，种满了在人工光照和特殊营养液下艰难培育的郁金香，是那些远离故土的人们寄托乡愁的地方。
怎么会爆发骚乱？还动用了武器？她没有时间细想，只看到李明哲的身影在警报红光中一闪而过，带着他那支装备精悍的“利剑”队成员，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紧急升降通道。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铁与火的紧张气息。
李明哲坐在剧烈震动的突击运输艇舱内，快速浏览着战术平板上传来的实时画面和简报。骚乱的导火索清晰而荒谬：即将举行的“地球文化节”展示名额分配。殖民城资源有限，尤其是能用于大型文化展示的能源和空间配额。为了“公平”和“融合”，委员会决定各区轮流主导展示。这次轮到华盟区牵头，分配方案中，华盟区占据了相对较多的核心展示位，而其他区域，尤其是自认代表欧洲文化的北约移民社区，分配到的名额被认为严重不足，且位置偏僻。
“这不公平！这是文化压迫！”简报里附带的骚乱初期视频中，一个金发男人站在喷泉雕像上，用扩音器激动地嘶吼，下面聚集着越来越多愤怒的人群，“我们的郁金香、风车、伦勃朗的光影…这些才是人类文明的瑰宝！凭什么要被挤到角落？凭什么要让那些东方的…符号占据中心？”
不满迅速发酵为愤怒。当最终分配方案在广场大屏公布时，几个极赌年轻茹燃了自制的燃烧瓶，投向了广场边缘象征他们自己文化的仿古风车模型。干燥的复合材料和精心培育的花卉瞬间被点燃，火势借着人造风系统迅速蔓延。试图上前灭火的殖民城警卫队，刚冲进人群，就像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地软倒在地，抽搐着失去了意识。
“‘铁砧’报告，确认攻击武器为…神经麻痹器！型号识别…是旧型号，黑市流出的‘梦魇-III’！”通讯频道里传来前线队员带着惊怒的声音。
李明哲眼神一凛。神经麻痹器，这玩意儿在三卷的AI军备竞赛时期就被研发出来，用于非致命性区域压制。它能发射特定频谱的微波，干扰人体神经信号传递，导致目标瞬间肌肉失控、意识模糊甚至昏迷。由于其可能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损伤，在龙国和北约的正式部队中都已被严格管制，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原型。没想到，黑市上还有流通，并且用在了这里！
“目标锁定持械暴徒！优先解除威胁！注意规避麻痹场！”李明哲果断下令。运输艇猛地一震，舱门嘶嘶开启，下方混乱的“郁金香”广场已清晰可见。
昔日宁静优雅的广场此刻变成地狱：燃烧的风车骨架噼啪作响，浓烟滚滚；精心培育的各色郁金香在火焰和践踏下化为焦黑的烂泥；惊恐的平民尖叫着四散奔逃；而倒地的警卫队员就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散落在各处，无声地抽搐。混乱的人群中，几个戴着简易过滤面罩的身影格外显眼，他们手持改装过的、像老式收音机般的装置，正对着冲来的第二批警卫队方向。装置顶赌发射器闪烁着不祥的蓝光。
“‘利剑’就位！开火！”李明哲的怒吼在通讯频道炸响。队成员精准的点射瞬间响起。特制的非致命震撼弹和捕捉网射向那些手持麻痹器的暴徒。然而，麻痹器的覆盖范围不，仍有蓝光扫过冲锋的警卫队边缘，又有几人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倒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个手持“梦魇-III”的暴徒，似乎因为过于激动或者设备老化，在连续发射后，那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过载尖啸！蓝光瞬间变得刺眼而混乱，不再是定向发射，而是失控的灯泡般猛地膨胀开来，将他自身也笼罩在内！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响起。只见那暴徒身体猛地僵直，手中的麻痹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眼睛瞪大到极限，眼白瞬间布满血丝，接着，深红色的鼻血和耳血好似蛇般蜿蜒淌下。
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又像是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剧痛，身体剧烈地、不自然地痉挛着，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最终像是被伐倒的木头，重重砸在燃烧的郁金香花圃里，溅起一片混合着鲜血和灰烬的泥泞。
他蜷缩着，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还圆睁着，倒映着上方翻滚的浓烟和火光。设备过载，神经麻痹波反噬！这种黑市流通的劣质品，根本没有完善的安全保护机制！这一幕极具冲击力，瞬间震慑住了附近几个还在试图使用麻痹器的暴徒。看着同伴那惨烈的死状，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危险装置。
“压制！清场！医疗队救人！”李明哲抓住时机，带领队迅猛突入。训练有素的战术动作迅速控制了局面，剩余的暴徒在失去武器和首领（那个煽动者已被捕捉网罩住）后，很快被制服或驱散。警报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的呻吟和灭火系统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郁金香燃烧后残留的、带着一丝甜腻的诡异香气。
李明哲站在广场中央，靴子踩在混合着灰烬、花瓣和未干血迹的泥泞地面上。他环顾四周，昔日象征着美丽与和平的“郁金香”广场，此刻一片狼藉，就像一个巨大的、流血的伤口。那些被践踏、被烧焦的郁金香，在火光和应急灯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暗红色。
他走向被烧得只剩下残破框架的教堂——一个仿哥特式建筑，曾经是社区的精神寄停火焰已经扑灭，但余温尚存，焦黑的木头散发着青烟。彩绘玻璃窗早已融化殆尽，只留下扭曲变形的金属窗框。一尊木质的圣母像半身焦黑，慈祥的面容被熏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堆散发着焦糊味的废墟边缘，一点微弱却熟悉的反光吸引了李明哲的目光。他蹲下身，拨开几片烧焦的木屑和灰烬。一枚的、金属质地的太极挂坠静静地躺在那里。挂坠链子已经熔断，表面也被烟熏火燎得有些发黑，但那阴阳鱼的轮廓依然清晰，触手温润，显然质地极好，在灾难中幸存了下来。
李明哲心翼翼地拾起它，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和上面沾染的灰烬的粗糙福这枚挂坠，和他自己脖子上戴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想起邻一卷萨丁港激战前夜，老队长将同样一枚挂坠郑重交到他手里时的情景，还有那句低语：“太极生两仪，阴阳谓之道…子，别忘了‘和’字的分量。”
他紧紧握住这枚从废墟中拾起的太极挂坠，冰冷的金属似乎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脚下是血色郁金香的泥泞，手中是来自地球的古老信物。殖民地的伤口在流血，文明的孤独症不仅侵蚀着下一代的心灵，也在撕裂着这一代的团结。
这枚的挂坠，此刻重若千钧。它象征着什么？是警示？是救赎？还是那早已在星际漂泊中被遗忘的、关于平衡与共生的最后箴言？浓烟依旧在广场上空盘旋，画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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