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金盾”中心地下,那场惊心动魄的金融围猎硝烟尚未散尽,鹭岛“精微电子”的窒息阴影仍压在心头。
林薇已悄然离开了首都的“星火”研究院,飞抵了龙国芯片制造的心脏地带——位于东部沿海的“华芯国际”晶圆制造基地。这里,是“海蛟”芯片诞生的地方,更是突破“断芯”封锁、攀登科技高峰的最前沿战场。
华芯国际,超净厂区入口。
林薇换上特制的白色无尘防静电服,戴上头套、口罩、手套,穿上厚重的靴套,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穿过数道需要严格除尘、吹淋的气闸门,好像穿越时空隧道,进入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气被过旅异常洁净,带着一丝淡淡的化学品气味。恒温恒湿的环境下,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只有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属于精密设备运转的嗡鸣,好似巨兽在沉睡中平稳的呼吸。
柔和而明亮的无影灯光线均匀洒下,照亮了宽阔得惊饶空间。地面光洁如镜,反射着头顶纵横交错的银色管道和巨大的黄色通风管道。
“林工,欢迎来到FAb 12厂区,我们28纳米制程的主力产线。”
陪同的是一位姓吴的资深制程工程师,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明亮有神,带着技术人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指向远处一片被巨大玻璃幕墙隔开的区域,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穿着同样白色“太空服”的身影在无声地忙碌,巨大的自动化设备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着。
“这里就是晶圆加工的核心区域,等级最高的class 1洁净室。”吴工的声音通过内置的通话器传来,带着一点回音,“空气洁净度是医院手术室的几千倍,一粒灰尘掉在晶圆上,就可能毁掉价值几十万的产品。”
林薇点点头,目光透过玻璃幕墙,被其中一台最为庞大、结构也最为复杂的机器牢牢吸引。
它位于流水线的核心位置,被黄色的灯光笼罩(深紫外光刻环境),外形充满了未来科技感,复杂的机械臂、密集的光路系统、精密的载物台…宛如一位沉默的、掌控着微观世界生死的君王。
“那就是…光刻机?”林薇轻声问道,即使隔着玻璃,也能感受到那台机器散发出的精密与昂贵的气息。
“对,工业皇冠上最璀璨的那颗明珠——光刻机。”
吴工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赞叹,更有深沉的无奈,“我们内部叫它‘晶圆微刻巨匠’。它利用特殊的光线,把芯片设计图纸上的电路图案,精准地‘雕刻’到涂了光刻胶的硅晶圆上,精度要达到纳米级…相当于在头发丝的万分之一那么细的地方,刻出比蜘蛛网还精细的图案。”
他指着那台机器上一个不起眼的品牌LoGo——
一个简洁的字母组合:AmSL。
“荷兰阿斯麦(ASmL)的dUV光刻机(深紫外光刻),还是几年前好不容易买到的上一代型号。它,曾经是我们能稳定量产28纳米芯片的关键。”
吴工的语气变得沉重,“但现在…禁令一下,阿斯麦彻底断供!不仅新的买不到,连这台机器的维护工程师、备件、校准软件更新…统统没了!它现在就是个…被掐断了喉咙的巨人。”
林薇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星火”研究院里那张对比图,28纳米“海蛟”与7纳米“麒麟”之间巨大的性能鸿沟。而眼前这台被断供的光刻机,就是那道鸿沟最直观的具现!没有更先进的光刻机,7纳米、5纳米乃至更高的制程,就是遥不可及的梦!
“那现在…我们怎么维持‘海蛟’的生产?”林薇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吴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林薇跟着他,走进了旁边一个相对一些、设备也略显陈旧的车间。
“这边是我们的‘优化攻坚区’,也是现在最忙的地方。”这里的气氛与主洁净室的精密肃穆不同,多了几分紧张和烟火气。工程师们围在几台明显是国产或老旧型号的光刻设备旁,有的在仔细调试复杂的参数,有的在拆解部件进行深度清洁和检查,有的则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模拟数据和设计图激烈讨论。
空气中弥漫着焊锡、酒精和润滑油混合的味道。
“这台,”吴工指着一台外壳有些磨损、铭牌模糊的设备,“是我们国产‘上微电子’攻关多年的深紫外光刻机原型机,精度和稳定性离阿斯麦那台还有差距。这台,”他又指向另一台更老旧的机器,“是早些年从日本买的二手货,精度只能支持40纳米以上制程。”
林薇看着这些“老弱病脖,心不断下沉。靠这些,能撑起“海蛟”的量产?
“没办法,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吴工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昂扬,“没有阿斯麦的金刚钻,我们就把手里这些‘铁杵’磨成针!”
他带着林薇走到一台正在运行的国产光刻机前。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控制界面和实时监控数据。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不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杨,给林工讲讲你们组的‘蚂蚁啃骨头’。”吴工道。叫杨的工程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熬夜的黑眼圈,眼神却很亮:“林工,我们组负责‘光刻工艺优化’。这台国产机,原设计指标是勉强达到28纳米。但实际生产中,良率低、波动大,成本根本下不来。怎么办?只能死磕!”
他调出一组对比数据图:“我们像绣花一样,一个参数一个参数地调!曝光能量、焦距、对准精度、光刻胶配比、显影时间…每一个环节都拆解成几十个微变量,反复实验,建立模型!用数学和无数次失败的经验,去硬生生‘挤’出那一点点性能!”
他又指向旁边一位正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晶圆的老工程师:“张工他们负责‘缺陷分析’,拿着放大镜,在显微镜下,一寸寸地‘扫雷’,找出每一个导致芯片失效的微缺陷点,再倒推回去,改进工艺或者设备维护流程。”
“还有王工他们,”吴工补充道,指着另一组正在对老旧日本光刻机进邪魔改”的工程师,“把40纳米的‘老爷机’拆了装,装了拆,加装我们自己设计的补偿模块,优化光路系统,硬是把它稳定在了接近28纳米的水平上!虽然产量低,但关键时候能顶上!”
车间里,没有人抱怨,只有键盘敲击声、仪器运转声和低声讨论的技术术语。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在无尘服内闷热难当,但每个饶眼神都专注而坚定,都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役。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优化参数记录,看着工程师们布满血丝却无比专注的眼睛,看着老工程师在显微镜下那几乎凝固的姿态…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不是在尖端设备上的挥斥方遒,这是真正的“匠人精神”!是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用超乎寻常的耐心、智慧和近乎偏执的坚持,一点一滴地“抠”出性能,“磨”出良率!蚂蚁啃骨头,愚公移山!
“就是这样,”吴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自豪,也带着沉重的压力,“靠着这些‘笨办法’,靠着兄弟们没日没夜的死磕,我们硬是把28纳米‘海蛟’的良品率,从最初的不到30%,提升到了现在的65%以上!勉强达到了量产盈利的生死线!给‘星耀’的中低端产品,续上了命!”
他走到车间中央,拿起一片刚刚完成光刻工序的硅晶圆。薄薄的晶圆在灯光下反射出彩虹般的光泽,上面布满了肉眼无法分辨的、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电路图案。
“林工,你看,”吴工将晶圆心翼翼地递给林薇,眼神就像看着稀世珍宝,“这就是我们的‘海蛟’。它不是最先进的,它诞生在封锁和困境中,它上面凝聚着无数工程师的血汗和智慧。它不完美,但它活着!它是我们龙国芯片人,在黑暗里摸索,用尽力气凿出来的一道光!”
林薇接过那枚薄薄的晶圆,感受着它冰冷的触感和难以想象的精密。透过无尘面罩,她看着晶圆上那形同星辰大海般复杂的微观世界,仿佛看到了吴工、杨、张工、王工…看到了无数个在“光刻”这座科技珠峰脚下,默默耕耘、艰难攀登的身影。
“光刻”的巨匠被锁在门外。但寻找“光刻”的微光,却在这些衣衫被汗水浸透、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工程师们手中,倔强地亮着。这道光虽然微弱,却正在刺破封锁的阴霾,照亮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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