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毒蛇吐出的信子,舔舐着李明哲的耳膜,带着绝对的掌控和冰冷的杀意。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将他和“工兵”死死钉在岩石的阴影里。
手腕被子弹擦赡刺痛,破碎太极挂坠散落在脚边的冰冷反光,背上战友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终点。退,是死路雷区。进,是狙击枪口下的绝地。
等待,是战友生命的流逝和“猎犬”可能的增援。没有选择!李明哲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一切的决绝!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战友灰败的脸,砂纸摩擦一样的嘶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兄弟…最后一段路了…抱紧我!”
他不再理会岩石边缘被子弹激起的石屑,不再理会那跗骨之蛆的死亡凝视。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将“工兵”再次背到背上!用那条断裂的武装带和所有能找到的布条,将战友和自己死死捆在一起!这一次,是真正的血肉相连,生死与共!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急速抽动,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灼热的空气灌入喉咙,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
他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几百米外,那灯塔般指引生路的哨所探照灯!没有犹豫!没有预备!只有破釜沉舟的爆发!
“啊——!!!”
一声撕裂夜空的、饱含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怒吼,从李明哲的喉咙深处炸响!这声怒吼,是对死神的宣战,是对命阅抗争,更是对背上战友生命的最后呼唤!他双腿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身体好似离弦的箭,猛地从岩石后窜出!背着“工兵”,朝着那片象征着生机的探照灯光芒,亡命冲刺!每一步落下,战鼓都在擂动!沉重的脚步在坚硬的戈壁滩上砸出沉闷的回响!汗水、血水、沙尘在他身后甩出一道绝望的轨迹!
目标:哨所灯光!
距离:最后的死亡百米!
探照灯的光柱似乎被这悍不畏死的冲锋惊住了!光斑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像巨人被激怒,猛地聚焦在李明哲冲刺的路径上!巨大的光晕将他和他背上的战友完全笼罩!在黑暗的舞台上,上演一场向死而生的悲壮独舞!
“找死!”
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惊怒!
噗!噗!噗!噗!
沉闷的破空声瞬间连成一片!死神的镰刀在空气中急速挥砍!大口径狙击子弹带着恐怖的动能,撕裂空气,狠狠咬在李明哲冲刺的路径上!在他脚边、身侧炸开一团团沙尘和碎石!灼热的弹道气流像实质的鞭子,一下下抽打着他的身体!左腿外侧猛地一麻!一股灼热的液体瞬间浸透裤腿!他中弹了!但巨大的冲击力被他冲刺的惯性硬生生带过,甚至没有让他立刻摔倒!剧痛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只是闷哼一声,咬碎了牙关,速度丝毫不减!
“呃…”
背上的“工兵”似乎被这剧烈的颠簸和枪声震醒,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
“抱紧!别松手!”
李明哲嘶吼着,声音在狂奔中破碎不堪。他像一头受赡猛兽,在枪林弹雨中疯狂地左右变向、无规则折跑!每一次变向都耗尽全身的力气,每一次折跑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弹道!
距离在缩短!
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哨所方向,终于传来了反应!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哨所围墙后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显然,哨兵发现了这惊险的一幕,开始用火力压制狙击点!子弹打在玄武岩堆上,溅起串串火星!
然而,狙击手的压制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疯狂!噗噗噗的子弹一发发追逐而来,紧紧跟随着李明哲的身影!他每一次变向都惊险万分,每一次落脚都可能踏入地狱!三十米!李明哲甚至能看清哨所围墙上的射击孔和哨兵晃动的身影!就在这时!
噗!
一声格外沉闷、带着撕裂布帛般声响的破空声,从侧面传来!不是射向李明哲!这一枪,角度刁钻至极!目标直指李明哲背上、因为剧烈颠簸而微微抬起的——“工兵”的后心!狙击手改变了策略!他要先断绝李明哲最后的牵挂!让他彻底崩溃!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工兵”!
“不——!!!”
李明哲目眦欲裂!他本能地想扭身去挡!但冲刺的惯性让他根本无法在瞬间完成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上的“工兵”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唤醒!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在子弹即将命中的瞬间,用尽生命的力量,猛地向上挺直了身体!同时,他的右手,那只缠着绷带、沾满脓血的手,竟奇迹般地抬起,似乎想护住自己的后心!
噗嗤!
沉闷的、令人心碎的入肉声响起!大口径狙击子弹狠狠钻入“工兵”抬起的右臂肩胛位置!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肌肉和骨骼!一团刺目的血雾在探照灯光柱下猛地爆开!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仿佛用尽灵魂力量发出的痛哼,从“工兵”喉咙里挤出!巨大的冲击力让李明哲的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他清晰地感觉到背上战友的身体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瞬间软了下去!温热的、带着浓重腥甜味的液体,似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整个后背!
“强子!!!”
李明哲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猛地回头!“工兵”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涌出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鲜血。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芒,艰难地聚焦在李明哲的脸上。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几个破碎、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数…据…比…命…重…要…”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明哲的心上!话音未落,“工兵”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那只试图抬起阻挡子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瘫软在李明哲的背上。生命的气息,断绝了。李明哲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悲恸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只剩下背上那冰冷沉重的躯体和浸透衣衫的、带着战友体温的鲜血!
“啊——!!!”
一声受伤孤狼般的、凄厉到极致的悲嚎,猛地从李明哲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穿透了枪声,穿透了警报,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滔的恨意!他的动作停滞了!巨大的悲伤几乎将他击垮!
噗!噗!
又是两发子弹,精准地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碎石飞溅!狙击手冷酷的夺命追魂!死亡的威胁和背上战友冰冷的躯体,好似两把重锤,狠狠砸醒了李明哲!悲恸瞬间转化为焚尽一切的怒火!
“我操你祖宗——!!!”
他目眦尽裂,眼中只剩下血红的杀意!他不再躲闪!不再变向!像彻底疯狂的野兽,背着牺牲的战友,迎着狙击子弹可能袭来的方向,朝着近在咫尺的哨所大门,爆发出生命最后、最狂野的冲刺!
二十米!十米!五米!
探照灯的光柱死死跟随着他!哨所围墙上的枪声更加密集!哨兵显然也看到了那悲壮的一幕,火力全开!
噗!
最后一发狙击子弹,带着不甘的尖啸,擦着李明哲的头盔飞过,打在哨所厚重的铁门上,溅起一溜火星!李明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了哨所紧闭的、布满弹痕的铁门上!
咚!!!
沉重的撞击声回荡!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声,紧急抽动的风箱,呼呼作响。背上,“工兵”的身体冰冷僵硬。胸前,数据盘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冰冷的刺痛。而背后,那扇象征着生路的铁门,依旧冰冷地紧闭着。
门内,是生。门外,是死。
而他,背着他的兄弟,站在生死的门槛上。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破碎的头盔护目镜,死死盯着铁门上方那个黑洞洞的监视器探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手腕、后背不断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暗红。他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沙哑却惊雷般的嘶吼:
“开门——!!!”
“玄甲…磐石…带钥匙…回家了——!!!”
声音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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