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翊的指尖重重地按在军事地图的某个点上，那里是豫东地区的“兰封”。
他的眉头紧锁，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兰封会战已经打了十多了。
严明翊独自站在沙盘前，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
他凭借其敏锐的战术嗅觉和大局观，已经清晰地预见到了危险。
但能否引起高层的足够重视，迅速做出有效应对，他心中没底。
最高军事委员会那帮人，有时候更热衷于争吵和权衡。
……
武汉，最高军事委员会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穿着将星闪耀军服的军政大员们，如何应钦、白崇禧、陈诚等人，个个脸色阴沉。
墙壁上挂着的巨幅作战地图，清晰地标示出鬼子第十四师团那根刺眼的红色色箭头，已经深深楔入豫东，直指兰封。
委员长老蒋猛地一拍桌子，打破了沉默：“娘希匹！兰封那边是怎么回事？程潜的第一兵团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土肥原这么轻易地打到眼皮底下了？”
他焦躁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狠狠地点着兰封的位置：“必须给我挡住！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告诉程潜，限期三，不，两！必须把第十四师团给我打回去！否则，军法从事！”
底下坐着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内心都在摇头。
两？
反攻？
谈何容易！
第十四师团是块硬骨头，程潜所部虽然英勇，但在野战中对抗鬼子的坦克、重炮和空中优势，本身就处于绝对下风，能稳住防线已属不易，限期反攻根本是不切实际的命令。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直接反驳盛怒之下的委员长。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只有老蒋粗重的喘息声。
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有几分“智囊”模样的高级参谋，心翼翼地开口了：“委座，诸位长官，卑职……卑职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解眼下燃眉之急。”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了他。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压低声音道：“鬼子第十四师团孤军深入，其进攻路线，多沿黄河南岸平原地带推进。
我们……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决开黄河大堤，以水代兵？
届时洪水泛滥，必能阻敌于黄泛区之外，甚至可将其重装备陷于泥沼，不战而胜！”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
何应钦的眉头猛地一跳，端着茶杯的手停滞在半空。
白崇禧直接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陈诚则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胡闹！”一位资深的将领忍不住低声呵斥。
决黄河？
这个念头，在座的这些人精，谁没在极端焦虑时在脑海里闪过一瞬？
但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淹没千里良田、无数村庄，造成百万计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弥大祸！
这个责任，这个千古骂名，谁背得起？
老蒋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位参谋，又看了看地图，眼神复杂地变幻了几下，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荒唐！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徐州还在我们手中，兰封还在激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此事休要再提！”
他虽然没有完全采纳，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和斥责，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何应钦等人心中更是一沉。
接下来的会议，彻底陷入了扯皮和推诿。
有人主张立刻从其他战区抽调兵力增援兰封，有人则认为当务之急是巩固徐州防线，防止鬼子正面突破，对于如何具体应对第十四师团这个心腹大患，始终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何应钦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发慌。
他看着那些争论不休的同僚，听着那些空洞无物的建议，只觉得一阵阵疲惫和无力感袭来。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丝毫战场上的决断和魄力，只有无尽的权术算计和官僚气息。
会议最终在不欢而散、毫无结果的气氛中结束。
何应钦第一个站起身，阴沉着脸，大步走出了会议室，将身后的争吵声隔绝。
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坐进自己的黑色轿车，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前排的副官吩咐道：“不去军政部了，去城外，宪兵特种旅的驻地。”
副官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应道：“是，部长~！”
车子平稳地驶出，汇入武汉街头的车流。
何应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但脑海中依旧纷乱。
他去特种旅，并不仅仅是为了散心。
作为军政部长，主管全国军队的训练和装备采购，他深知国军整体素质和装备与鬼子的巨大差距。
而严明翊一手打造的特种旅，虽然因为资源限制无法大规模复制，但其训练方法、战术思想以及那股子精气神，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多次在与严明翊的交谈中，听到过一些关于部队编成、火力配置、士兵训练等方面极富建设性的意见，往往能给他带来启发。
更重要的是，在那里他能看到一支真正在认真备战、磨砺爪牙的部队。
看着那些士兵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听着严明翊条理清晰的分析和命令，比待在军政部和那群暮气沉沉、只会夸夸其谈的“老梆子”们扯皮，要舒畅得多，也更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希望。
车子向着城外驶去，何应钦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期待着，在特种旅的驻地，能暂时忘却刚才会议上“决黄河”提议带来的阴霾，也能从那个年轻的旅长身上，或许能找到一些应对当前危局的、不同的思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特种旅的指挥部里，严明翊正在进行一次针对兰封战局的紧急战术推演，得出的结论，远比军政部会议室里那些争吵，要更加严峻和清晰。
一场围绕着鬼子第十四师团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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