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和她那辆扎眼的劳斯莱斯，砸进了四合院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咕咚一声，溅起漫浑汤。
院里但凡能喘气的，几乎全被惊动了。傻柱系着油渍麻花的围裙，和冉秋叶并肩站在自家门口，咧着嘴看热闹；
阎解放、阎解旷兄弟俩像地老鼠似的从屋里钻出来，伸着脖子张望；
闫富贵推着那副断腿眼镜，和二大妈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连平日里有些痴傻的老易，也搬着马扎坐到了屋檐下，浑浊的眼睛里难得有零看戏的神采；
刘光齐等人更是缩在自家门帘后头，支棱着耳朵。
阎沫也从他和刀的屋里出来了，静静地站在门口。
这下可好，虎头、二虎、三虎，加上阎沫，四个半大不的男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却顶着四五张与刀眉眼相似的脸，齐刷刷地堵在刀家门口，那场面，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兰饶是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得怔住了。
她女儿一休，今年九岁，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遗传了她的好样貌。
丫头哪见过这阵仗，吃惊地拽着妈妈的衣角，指着那四个“哥哥”，声音又脆又亮，：
“妈妈！妈妈！这个哥哥和爸爸真像！这个哥哥也像！这个也像！他也像！怎么……怎么都和爸爸长得像呀？！”
这话像根针，直直扎进秦京茹和秦淮茹的心窝子里。
两个女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泛起一股不清是酸楚还是恼怒的滋味。
秦京茹心里暗骂：“能不像吗？都是刀那混蛋撒下的种！不像才活见鬼了！”秦淮茹则垂了眼，手里捏着的抹布攥得死紧。
兰脸上那点初来的急切和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现场”冲得七零八落。
她到底是经历过风滥，深吸一口气，硬是把那股翻腾的酸涩和尴尬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得体却略显僵硬的微笑。
不面对能怎么办？难道扭头就走？那不成全院的笑柄了！
“姐，”她转向看起来最镇定的秦淮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刀……他去哪了？没在院子里吗？”
傻柱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门嚷道：“刀啊？嘿！刚被娄晓娥和她那宝贝儿子娄壮壮接走啦！开着汽车，滋溜一下就没影了！你来晚了一步呦，前后脚的事儿！”他那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兰在这院子里住过几晚，那都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账了。
那会儿她刚被刀“捅知”了男女之事，一股子不管不鼓热情烧得她晕头转向，觉得这破院子都带着爱情的滤镜。
如今物是人非，滤镜碎了一地，只剩下现实的一地鸡毛。
一休却不理会大人间的暗流涌动，一个劲儿地摇着妈妈的手追问：“妈妈，他们为什么都和爸爸长得一样嘛？妈妈你话呀！”
秦淮茹到底是院里修炼成精的人物，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平衡。
她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温顺和讨好的笑容，走上前，弯下腰，伸手想去拉一休，声音放得极柔：
“你叫一休是不是？你爸爸常跟我提起你，你特别漂亮乖巧，学习成绩还好。走，跟阿姨进屋，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你爸爸呀，刚才有事出门了。”
一休的大名叫曹一休，随她前夫的姓。刀嫌“一”字不好听，提议干脆叫曹休，可那兰死活不同意，她就喜欢“一休”这名字，觉得灵光。
一休往后缩了缩，礼貌却疏离地对秦淮茹：
“谢谢阿姨。我和妈妈是来接爸爸一起回家的。家里有饭吃，外面的饭菜不卫生，妈妈不让我在外面乱吃东西，怕吃坏肚子。”姑娘年纪虽，话却条理清晰，带着一股被精心教养出来的优越福
那兰闻言，赶紧哈哈一笑，掩饰住内心的烦躁，蹲下身搂住女儿：
“宝贝儿，这里也是家，是爸爸的家，不是外面。我们进屋等，让阿姨给做饭吃，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这话是给女儿听的，也是给院里所有人听的，宣示着她对刀“家”的主权，哪怕只是个临时落脚点。
刀此刻若知道那兰带着女儿杀到了四合院，打死他也不会跟着娄晓娥去什么别墅。
秦淮茹顺势拉着一休的手往屋里带，秦京茹也反应过来，脸上挤出笑，拉住一休另一只手，声音放得比平时柔了八度：“一休真漂亮真乖，你爸爸出门办事了，阿姨给你做拿手的好吃的，好不好？”
“好，谢谢阿姨。”一休点头，随即又抬起大眼睛，充满期盼地问：“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他去的地方没有电话吗？阿姨你把电话告诉我，我给爸爸打电话，我想爸爸了。”
孩子真无邪的话语，却像一把刀，把矛盾直接推到了危险的边缘。秦淮茹知道娄晓娥别墅的电话吗？
她当然知道，刀偶尔会让她往那边传话。但是，打不打，告不告诉那兰，这是个问题。她飞快地瞟了秦京茹一眼。
秦京茹在这点上“拎得清”，她不吃刀其他女人）的醋，反而乐于见她们和娄晓娥掐起来。她立刻帮着腔问：“姐，你知道晓娥家的电话吧？她家肯定安羚话吧？”
秦淮茹心下明了，点点头：“嗯，知道。要不这样，你和兰先做着饭，照看着孩子，我去外面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试试。”
那兰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一休更是懂事地：“谢谢阿姨！等爸爸回来，我下次来给阿姨带礼物！谢谢阿姨！”瞧瞧，懂事、漂亮、有礼貌的孩子，到哪儿都招人疼，让人难以拒绝。
秦京茹看着乖巧的一休，再瞅瞅自己那三个只知道傻站着、除了听话和闹脾气就没别的本事、学习还一塌糊涂的儿子，心里头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又冒了上来。
至于一休该不该叫三虎、阎沫他们“哥哥”？这涉及名分，是血缘上的哥，但能不能叫，得等刀回来亲自定夺，亲自告诉女儿。
在这院里，没人敢做这个主，秦京茹不敢，那兰此刻也不敢越这个雷池。当然，若是抛开这层，只是礼貌性地叫声“哥哥”，那倒随孩子便了。
秦淮茹不再耽搁，提上她那个半旧不新的包，换了双出门的鞋，匆匆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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