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石头那势大力沉的一拳，没能砸在王四的脸上。
他的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动弹不得。
赵参谋的面孔没有任何波澜，可他手上的力道却让赵石头这个壮汉疼得龇牙咧嘴。
“督府之内，私斗者，鞭三十，关禁闭十日。”
赵参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他松开手，赵石头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一个字都不敢再。
赵参谋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在王四涨红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至于你，”他对着王四，“顶撞上官，罚你今晚的晚饭减半。”
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离开了兵舍。
整个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私斗，鞭三十。
顶撞上官，晚饭减半。
这其中的差别，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分明。
赵参谋这哪里是处罚，分明是在给王四撑腰，是在告诉所有人，督府的态度。
“妈的！”
赵石头低声咒骂了一句，狠狠瞪了王四一眼，灰溜溜地走出了兵舍。
他一走，屋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没！赵参谋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呢！”
“王四，你子可以啊！这顿罚，值了！”
“我就，冷姐的本事，督军和参谋心里都有数！”
之前还只是范围的议论，经过赵参谋这么一个态度鲜明的处置，彻底变成了公开的谈论。
王四和张麻子，几乎成了兵舍里的书先生。
鹰嘴崖的千军幻象，南城门的无形壁垒，被他们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故事，像长了翅膀，飞出了兵舍，飞出了督军府的围墙。
起初，只是在津卫的街头巷尾，流传着一些关于督军府的新奇谈资。
“听了吗？夜督军得了神助，能撒豆成兵！”
“什么撒豆成兵，我三舅家的表侄子就在督军的亲兵队，他啊，是府里那位冷姐，会仙法！”
流言越传越广，也渐渐地变了味道。
从一开始的“妖女祸国”，慢慢变成了“仙女护城”。
城东的王大娘逢人便，前几城里乱，她七岁的孙子在城郊跑丢了，她都快急疯了，跪在地上求老爷保佑。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巡逻的士兵就把满身是泥的孙子给送了回来。
那士兵临走时，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奇了，要不是那位姐指了个方向，这黑灯瞎火的哪找得到人。”
王大娘当时没在意，现在一琢磨，那位姐，不就是督府里的冷姐吗？
这哪是妖女，这分明是活菩萨！
南城门附近开米铺的钱掌柜，也成了“冷姐显灵”的见证者。
战事将起，他一仓库的粮食囤在城门口，愁得睡不着觉，生怕一开打就被人抢了。
那，一个相熟的守城官提醒他，让他赶紧把粮食往城内挪一挪，上面有交代，南门外不太平。
他将信将疑地花了大力气把粮食搬走。
第二就听，南门外夜里闹了鬼，有怪物想爬墙，结果被金光打得惨叫，还留下了一截黑乎乎的断指。
钱掌柜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对着督军府的方向拜了三拜。
他后来跟人，那金光，就是府里冷姐的护城法阵！
一时间，津卫的舆论风向彻底变了。
那些曾经刊登文章辱骂冷青璃的报纸，一夜之间全都哑了火。
街头巷尾的议论，不再是鄙夷和恐惧，而是敬畏与感激。
从“妖女”到“福星”，只用了短短数日。
人心，就是这么现实，又是这么淳朴。
梧桐楼。
冷青璃站在二楼的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
碧梧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走进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也愣住了。
只见督军府那扇威严的朱漆大门外，不知何时，陆陆续续地聚集了一些普通百姓。
他们衣着朴素，神情拘谨而又带着一丝虔诚。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门卫脚边。
那是一个提着一篮子新鲜鸡蛋的妇人，她放下篮子，对着督府的方向，笨拙地鞠了三个躬。
那是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他心翼翼地放下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脸上满是感激。
还有几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抬来了一袋他们自己种的白菜和萝卜。
东西不多，甚至有些寒酸。
可那些质朴的脸上，却写满了最真诚的信赖与期盼。
他们把督军府，把她，当成了津卫最后的依靠。
门卫没有驱赶，也没有呵斥，只是默默地收下东西，登记在册。
冷青璃看着这一幕，那颗因为三世的追杀与背叛而变得坚硬冰冷的心，忽然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包裹。
原来，她的力量，不是只能带来灾祸与死亡。
原来，她的存在，也可以被人需要，被人感激。
这种感觉，比夜祁任何的承诺与庇护，都更能让她感到自己的价值。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囚宠，她是冷青璃，是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这座城市，守护这些相信着她的饶。
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从她的心底深处升起。
她的妖力，她的身份，第一次让她感到了踏实与骄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姐！姐！”
赵参谋的声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
他几乎是冲上了二楼，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开了房门，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督军请您立刻去议事厅！”
冷青璃转过身，眉头微蹙。
“出什么事了？”
赵参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南城门……南城门的幻羽妖力阵，被强行破开了一个缺口！”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惧与困惑交织的神情。
“而且，闯进来的不是阴阳师的妖术。我们的人在阵法缺口处，发现了一样东西。”
赵参谋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厚布包裹的物件，双手递了过来。
“是一根箭，一根……我们从未见过的，淬了剧毒的狼牙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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