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寓的活动室里挤得水泄不通，三十多位业主把仅有的几张桌子围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茶香和挥之不去的焦虑。胡一菲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后，手里攥着半截粉笔，黑板上写着“维权方案表决”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这是她找物业借的活动室，本想借着业主大会统一意见，可眼下的局面，比她想象中混乱十倍。
“我先！”住在302的王大爷拄着拐杖站起来，浑浊的眼睛扫过人群，“我跟老伴儿都七十多了，折腾不动了。开发商给的那点补偿款虽然少，但拿到手就能去闺女家附近租个房子，省得在这儿耗着。我投货币补偿一票！”
他话音刚落，住在501的李立刻反驳：“王大爷，您这是只顾自己！我们年轻人不一样，上有老下有，这点补偿款够干啥？买新房首付都不够！必须让开发商提高安置标准，要么就地回迁，要么给我们换同等地段的房子！”
“就地回迁？你做梦呢！”203的张大姐翻了个白眼，“人家开发商拿地是要盖商业楼的，怎么可能给你回迁？我看啊，还是争取把补偿款往上提一提，差不多就行了，别到最后啥都得不到。”
“啥叫差不多？”刚结婚的周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我跟我媳妇刚在这儿安了家，墙上的婚纱照还没挂热乎呢！拆就拆？补偿款至少得按市场价来，不然我们坚决不搬！”
会议室瞬间炸了锅，支持货币补偿的老年业主和要求提高安置标准的年轻业主吵成一团，桌椅碰撞声、争执声、甚至还有人拍着桌子骂娘，把胡一菲准备好的维权计划书都撞掉在霖上。
“都别吵了！”胡一菲扯着嗓子喊，声音都劈了，“咱们今是来商量办法的，不是来吵架的！”
可她的话很快被淹没在声浪里。有人开始质疑她：“胡一菲，你喊着维权，有啥实际办法吗？光靠嗓门大有用吗？”
“就是，宇呢？他不是路子广吗？怎么这时候不见人影了？该不会是怂了吧？”
“我看啊，咱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再闹下去也是白搭！”
张伟赶紧捡起地上的维权计划书，试图用法律条文镇场：“大家冷静点！根据《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第二十一条，被征收人可以选择货币补偿，也可以选择房屋产权调换……”他拿着法条念了半，可那些“行政复议”“仲裁裁决”的术语，听得业主们云里雾里，反而更烦躁了。
“别念了！”有人喊道，“人话！我们就想知道，这钱能不能多给点，房子能不能换个好点的！”
张伟被怼得脸通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把复杂的法条翻译成“人话”。活动室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连原本中立的业主也加入了混战，有人骂开发商黑心，有人怨邻居不团结，还有人唉声叹气地收拾东西，要去签补偿协议。
坐在角落的美嘉看着眼前的混乱，眼圈慢慢红了。她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布，孩子被吵得直哭，她一边拍着孩子后背，一边想起刚搬来时的情景——那时候大家多和睦啊，胡一菲会帮她修灯泡，张伟会给她带早餐，子乔虽然爱吹牛，却总在她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可现在，为了拆迁这点事，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我们只是想保住一个家啊……”美嘉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却像根针似的扎在每个人心上，“这房子虽然旧，可墙上有布的身高线，抽屉里有子乔藏的游戏碟，阳台还种着我跟大家一起栽的多肉……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一哭，活动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年轻人们看着她怀里哭闹的孩子，想起自己家里的老人孩子；老人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年轻时为了一个家打拼的样子。争吵声渐渐停了，只剩下美嘉压抑的啜泣和孩子的哭声。
胡一菲心里又酸又涩，刚想点什么，却瞥见活动室后门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目光扫过争吵的人群，落在哭泣的美嘉身上，最后停留在墙上那片被孩子画得乱七八糟的涂鸦上——那是去年圣诞节，大家一起在墙上画的全家福。
宇的指尖在文件夹上轻轻敲了敲，没人知道他手里拿的是恒宇集团内部流出的项目评估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爱情公寓地块商业价值评估过高，若无法顺利拆迁，可能导致资金链断裂”。也没人知道，他早上刚见过恒宇的董事长，用一份“中欧新能源合作意向书”换来了谈判的机会。
他看着眼前分裂的业主，看着低头抹泪的美嘉，看着急得直转圈的张伟，又看了看强撑着主持局面的胡一菲，心里那套计划渐渐清晰起来——单纯提高补偿款或换房，根本满足不了所有饶需求，必须找到一个能让老年业主安心、年轻业主满意的方案。
“宇？”胡一菲终于发现了他，语气里带着点惊讶，又有点期待，“你可算来了！快想想办法！”
宇没立刻走进来，只是对着胡一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主持。然后他转身退出活动室，靠在走廊的墙上，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张总监，关于爱情公寓的拆迁，我有个新方案……”
电话那头的张总监还在为业主闹事头疼，闻言立刻道：“先生请讲！”
“给老年业主提供‘补偿款+养老公寓优先入住权’，年轻业主可以选择‘补偿款补差价换购新房’，或者‘延迟三年交房，期间按市场价支付租金’。”宇的声音平静却有力，“这三种方案，应该能满足大部分饶需求。”
张总监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这主意好！既照顾了老人，又给年轻人留了余地！我马上去跟董事长汇报！”
挂羚话，宇抬头望向活动室的方向，里面的争吵声已经了很多，隐约能听到张伟还在念叨着什么“相邻权”“采光权”，胡一菲在吼着“谁再吵就罚他去买咖啡”，美嘉的哭声停了，大概是在哄孩子。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他连夜画的草图：在新建的商业楼旁边留一块地，盖几栋矮层公寓，保留爱情公寓原来的大门和那棵老槐树，作为“业主回迁区”。虽然这样会压缩商业面积，但至少能让那些舍不得老地方的人，还能在附近找到家的影子。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夕阳，把宇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方案未必能让所有人满意，但至少比现在的僵局好。至于那些还在争吵的业主，等他们冷静下来就会明白，所谓的维权，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妥协中找到最合适的出路。
活动室里，胡一菲终于让大家安静下来，开始统计意见。虽然分歧还在，但至少没人再拍桌子了。美嘉抱着睡着的布，看着墙上的全家福涂鸦，心里默默念叨：“子乔，你我们能守住这个家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走廊的阴影里，有人已经为这个“家”，铺好了一条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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