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张掖城迎来另一批客人——苏联驻迪化领事馆武官泵罗夫中校，以及两名随员。
泵罗夫是奉命来“考察”河西情况的。苏联方面对突然出现在西北的这支美械部队十分警惕，需要评估其威胁程度。
陆铭凡以隆重礼节接待，但安排的活动很有讲究——他带泵罗夫参观了正在训练的骑兵旅，参观了新建的农场和学校，甚至允许他们远远观看胭脂山工事的外围轮廓。
“陆师长，你们的工事建设很有规模。”泵罗夫用生硬的汉语，“这样的防御体系，在西北很少见。”
“为了抗日。”陆铭凡简洁回答，“日军若从绥远西进，这里就是第一道防线。”
泵罗夫试探道：“我听，你们得到了很多美国装备？”
“是的。”陆铭凡坦然道，“但都是通过民间渠道购买的，数量有限。如果苏联政府愿意提供援助，我们更欢迎——毕竟，中苏是反法西斯同盟。”
这个回答让泵罗夫一愣。他没想到陆铭凡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苏联援助。
“我会向莫斯科转达。”泵罗夫谨慎地。
参观结束后，陆铭凡安排了一场规模实弹演习。一个步兵连在模拟工事中进行防御演练，展示美式装备的火力配合。
泵罗夫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当他看到士兵们熟练使用m1步枪进行快速射击，看到bAR自动步枪和60迫击炮的协同，看到工事内火力点的配置时，面色渐渐凝重。
演习结束后，泵罗夫私下对随员：“这支部队的装备水平和训练程度，超过了我们在远东见过的任何一支中国部队。如果他们倒向美国，在西北站稳脚跟，将对我们在新疆的利益构成威胁。”
“那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接触，观察，必要时施加影响。”泵罗夫道，“但他们看起来是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不是共产主义者。直接拉拢困难，但可以尝试合作——毕竟，他们抗日，对我们有利。”
三月十五日，胭脂山工事群举行首次综合防御演练。
陆铭凡特意邀请了河西各县的士绅代表、从兰州来的记者、以及基地内的技术人员观看。他要让所有人亲眼看到，这片土地已经变得多么坚固。
演练假设日军一个联队（约三千人）在炮兵支援下进攻胭脂山。
上午九时，模拟炮击开始。虽然用的是训练弹，但爆炸声震耳欲聋。观礼台上，许多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炮击过后，“日军”步兵在坦克模型掩护下发起冲锋。当他们接近前沿阵地时，寂静的山体突然“活”了过来。
暗堡的射击孔打开，机枪喷射火舌；反坦克炮从伪装工事中推出，瞄准“坦克”；迫击炮弹从山后抛物线射出，准确落入“当群。
最震撼的是坑道反击。当“日军”突破第一道防线，占领部分表面阵地时，他们脚下突然爆炸——不是真的炸药，而是模拟爆炸的烟雾弹。接着，一个个隐蔽的坑道口打开，士兵从地下冲出，近距离扫射“入侵者”。
“我的……”一位兰州来的记者喃喃道，“这简直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军队。”
演练持续两时。结束时，“进攻方”指挥官——由周贵林扮演——走到观礼台前，苦笑道：“报告师长，进攻部队‘伤亡’过半，未能突破核心阵地。这仗……没法打。”
观礼台上爆发出热烈掌声。士绅们激动地交头接耳，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片土地真的安全了。
演练结束后，陆铭凡对众人讲话：“诸位今日所见，就是独立师为河西打造的盾牌。这面盾牌，不仅保护我们的基地，也保护河西百万百姓的家园。”
“将来，独立师主力会东进抗日，但这里会留下一支守备部队。凭借‘龙渊体系’，只要两千人，就能抵御十倍之担河西，将成为永不陷落的堡垒！”
掌声雷动。许多人眼中含泪——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安全的后方，是多么珍贵。
三月二十日，北平，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多田骏中将看着最新情报，面色阴沉。情报显示，河西的防御工事已初步建成，独立师正在扩编，玉门油田开始出油。
“他们不是在建设临时基地，”他对参谋们，“他们是在建设一个永久性的战略支撑点。一旦完成，向东可威胁平绥路，向西可控制新疆，向北可骚扰蒙疆，向南……如果与陕北的八路军联成一片，整个华北的侧翼都将暴露。”
“阁下，是否请求大本营增兵，发动一次战役拔除这个威胁？”
多田骏沉思良久，摇头：“目前不可能。华中战场正在进攻宜昌，华南战场也在进行南宁战役，大本营不会同意在西北开辟新战线。”
他走到地图前：“但我们可以做三件事：第一，加强绥远驻军，防止独立师东进；第二，通过特务机关，策动青海、新疆的亲日势力骚扰河西；第三，在舆论上做文章——就独立师是军阀割据，抗命中央，让重庆去对付他们。”
“嗨伊！”
多田骏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上河西走廊的位置，喃喃道：“陆铭凡……你选了个好地方。但正因为是好地方，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三月二十五日，张掖指挥部。
陆铭凡看着各方情报汇总，对赵承业：“现在所有人都看清了河西基地的价值。重庆想用我们，又怕我们坐大；苏联想拉拢我们，又担心我们倒向美国；日军想消灭我们，又暂时无力西进。”
“那我们……”
“这正是我们要的局面。”陆铭凡道，“各方都需要我们，各方又都无法完全控制我们。在这种平衡中，我们才能争取到最大发展空间。”
他站起身：“通知各部，加快进度。四月底，基地必须全部完工。五月一日，举行誓师大会。五月五日，主力开拔东进。”
“只留两千守备部队，够吗？”赵承业担心。
“够了。”陆铭凡自信道，“赢龙渊体系’，有完备的储备，有两千精锐，河西可保无虞。况且，我们东进后，各方反而不敢轻易动河西——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窗外，春风已吹绿了河西的第一批草木。
苏晚在战地日记中写道：
“三月将尽，河西基地已成战略枢纽。陆师长今日详解五大战略价值，听者无不震撼。簇连接中原新疆，屏障关中，分割藏蒙，更有石油命脉。得一河西，可制西北；失一河西，西北危矣。”
“观防御演练，工事如蛰伏巨兽，不动则已，动则雷霆。坑道纵横，火力交织，确如铜墙铁壁。士绅百姓观后泪下，因见家园可保，子孙可安。”
“苏联特使来探，日军参谋深忧，重庆特使震撼。河西一隅，已成各方棋局关键。陆师长周旋其间，以实力为基，以战略为谋，步步为营。”
“然树大招风，福兮祸遥基地愈固，敌意愈深。东进在即，留守者任重。愿佑河西，永为砥柱。”
她合上日记，望向指挥部内彻夜不息的灯火。
在那灯火下，东进的最后筹划正在紧张进校六万将士的命运，整个西北的战局，都将因接下来的决定而改变。
而河西走廊这片古老的土地，在沉睡了千年之后，再次成为历史的焦点。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通道，而是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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