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心里却转过了无数念头。她想要的很多，名利、地位、公司的前途，哪一样不诱人？但她更清楚，如今的港岛局势波谲云诡，表面繁华之下，等级森严如铁壁。
尽管港岛受大英统治，整把“人权”、“法治”挂在嘴边，可真正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明白，这里自有其一套赤裸裸的规则。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最底层是那些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命如草芥；往上，是持着临时身份证、挣扎求存的“外来者”；再才是普通的港岛市民、写字楼里的白领、一夜暴富的拆房户、以及逐渐积累资本的商人。这些阶层，虽壁垒分明，但凭借财富的积累，尚有一线跨越的可能。
然而，有两道鸿沟，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逾越的。
一道是盘根错节的世家财阀，他们掌控着经济命脉，关系网遍布各界，那是几代人资本与权势的沉淀；另一道，就是那些来自大洋彼岸的“鬼辣们。他们生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享受着无形的特权。面对他们，你除了仰望，或许只剩下“重新投胎”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所以，当鬼佬警司保罗亲自出面摘桃子时，陆离就明白，硬顶是愚蠢的，不仅毫无胜算，反而会招致灭顶之灾。
更何况，她的“陆华安保公司”如今初创，实力单薄，就像刚破土的嫩芽，根本经不起任何风雨。既然明面上的风光抢不来，那不如退一步，换取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指望靠这次事件让公司一夜成名，公司里现在猫两三只，枪牌都没配齐，真接了什么大单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陆离已有了决断，她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恳切：“李sir，您是个明白人。不瞒您，我们公司刚刚草创，真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方方面面，都需要朋友帮衬。如果李sir您这边日后能在合规范围内，多给我们一些……嗯，指点或者方便，我陆离一定感激不尽。”
她的话得很含蓄，但“指点”和“方便”这两个词，在眼下语境里，含义不言自明。
李sir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正想打个官腔，些“符合规定自然会支持”的套话，把条件模糊过去，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周sir却忍不住了。
周sir用力拽了拽李sir的胳膊肘，眼神急切，无声地传递着信息：姑父！诚恳点！
陆离可是实打实救过他的命！而且她那个好闺蜜自己还在努力追求中呢！姑父现在不帮忙，他以后怎么和sandy交代？必须得帮陆离要足好处！
李sir被自家外甥这么一扯，再看周sir那副“你敢敷衍我就跟你急”的表情，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地暗叹一口气，知道这混子是铁了心要站在这位陆姐一边了。不过，既然对方识趣，自家侄子又拼命递台阶，再绕弯子反而显得家子气。
于是，李sir收敛了官场上的那套虚与委蛇，神色郑重了几分，直接对陆离道：“陆姐，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这次的事情，警方确实占了大的便宜，对你和你的朋友来，绝对不公平。这份人情，我李某人记下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不违背大的原则，在我职权范围内能协调的，你尽管开口！”
这话，已经算是相当有分量和诚意的承诺了。
陆离脸上浮起一抹真切的笑意“李sir真是爽快人，那我也不跟您客套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在您这儿，为我的公司申请几张‘枪牌’，您看……是否方便？”
在这个时期的港岛，枪支牌照的管控极为严格，绝非普通市民可以触碰。这项政策本就是为了应对极特殊情况而设——持牌人仅限于有正当理由的猎人、注册安保公司成员、特定枪会会员以及影视拍摄团队等。
所有枪支的登记、管理和监督权都牢牢掌握在香港警务处手中，申请流程繁琐苛刻，背景调查深入骨髓。没有过硬的关系和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即便资格勉强符合，申请也大概率会被无限期搁置，有时甚至花钱打点都难以叩开那扇门。
然而，李sir在听到这个要求后，原本略显紧绷的肩膀反而松弛了下来，嘴角甚至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枪牌固然紧俏，但对于执掌政治部部分实权、深谙系统内部运作规则的他来，这恰恰是一个可以操作、且代价可控的范畴。这比对方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现金或者难以兑现的政治承诺要好处理得多。
“是陆姐的‘陆华安保公司’需要用？”李sir确认了一句，语气平稳。
“没错，”陆离点点头，语气诚恳，“实不相瞒，李sir，今我们能控制住局面，全靠我的人临时‘借用’了那些恐怖分子的武器。但您也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是游走在法律边缘。万一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紧急情况，恐怕就不会有今这么好的运气了。如今港岛地面不太平，我们既然选择了这行，也真心希望能名正言顺地为维护港岛安宁尽一份力，而不是每次都靠这种冒险的方式。”
李sir闻言，轻轻笑了笑，对陆离这番冠冕堂皇的辞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离，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数字：“三十张。我最多可以帮你争取到三十张枪牌的配额。”
不等陆离回应，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清晰的暗示：“不过，我希望，如果日后有任何人找到陆姐，问起今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陆姐和你的手下，能够‘客观’地描述，多多夸赞一下我们政治部同仁的英勇和专业。”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当然，这一切，主要归功于我们保罗警司的……英明领导和果断决策。”
李sir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今这事目击者太多，硬抢功劳可以，但如果真正出了大力的陆离团队心怀不满，在外面出些不合时夷“真相”，甚至只是流露出些许怨气，被有心媒体捕捉放大，那最后丢脸丢到家的可就是整个港岛警方。
而如果因醇致他的顶头上司保罗警司颜面扫地，那他李某人未来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用三十张对他而言不算太难的枪牌，换来陆离团队的“封口”和“配合”，确保功劳簿上保罗的名字金光闪闪，这笔交易，对他来非常划算。
陆离立刻心领神会，对方这是要坐实警方主导的叙事，尤其要突出那位鬼佬警司。她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李sir请放心，这件事的轻重我们明白。我和我的人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面对记者，我们也一定会强调警方，特别是政治部在保罗警司指挥下的高效行动。那么……合作愉快！”
李sir也伸出宽厚的手掌，与陆离的手紧紧一握，力道沉稳：“合作愉快！”
两只手短暂交握，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在这依旧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学校门口，悄然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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