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已经能靠着软垫坐上一会，虽然还是东倒西歪的。歪倒了就在软乎乎的榻上翻滚，头抬得高高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得王妃怎么也止不住笑容。
那圆滚滚的麒麟被世子抓在手里，咬得口水嗒嗒。他正是学吃手的时候，要么吮吸得拇指通红一片要么咬着麒麟的耳朵不肯松口。
王妃心软得一塌糊涂，用帕子擦干净世子的嘴角，又怕皮肤干了会皴。用指尖沾了羊脂膏涂抹在世子的脸颊，她端详的仔细，眉目间只有温和的笑意。
寿姑姑推门进来，立在一边，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侧妃身体有恙，免了今早上的请安。王爷在俞侍妾那，今早上也不来了。”
王妃头都没抬，只是眼眸里多了几分了然的意味。
“免了就免了吧，都是面子工夫，怪费事的。”她换了件兔子样的玩偶塞给世子，把湿乎乎的麒麟丢给连翘。“这些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俞侍妾也病了好多。传我的令下去，把库房里的两棵老参与雪莲分给她们补补身子。”
连翘应了，不多时就带着两样东西分别送给俞珠和侧妃。
俞珠那是兰溪接的，连翘得了二两赏银，喜滋滋塞进了口袋。侧妃那今只有翡翠伺候，没看见宋玉。
连翘本来就不喜欢宋玉，觉得她看着面相不坏，其实心眼最黑。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宋玉和侧妃一样都是面上正经背地里算计旁饶。比起宋玉，她更喜欢和翡翠接触。毕竟翡翠长得就可爱，又老实。只会按部就班听主子的吩咐，属于没什么心眼的。
她把锦盒交给翡翠，笑着：“这是王妃赏的，给主子们补补身子。”
翡翠赶紧接好了，马上就是春，要滋补。人参似乎也有点火气太旺了，春日里的进补应当以清淡为主。如怀山药水，五汁饮都是抒发肝气，生津润体的良方。不过既然是王妃赏的，翡翠只管收下就是。她按照侧妃的吩咐，并没有只赏银子，而是拿了一个成色尚算优秀的玉镯。在王府这样的玉镯当然算不上多好，可放在寻常人家可就是金贵东西了。最起码要费上一年的收成，足以戴在当家主母的手腕上。
“连翘姐姐您辛苦，一点心意可千万别推辞。”
连翘耷拉了眼皮，目光落在那镯子上。
她们这样的大丫鬟有几件贵重首饰再正常不过了，主子会赏，库房也会主动送来。但俗话的好，谁会嫌弃钱少呢，欲望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所以连翘又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面上的笑容不改。
“为主子办事叫什么辛苦，何况这一点事犯不着这么客气。翡翠妹妹你忙吧，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翡翠诶了一声，要是宋玉在这肯定要拉扯一番叫人看见。翡翠没那么多的心思，连翘不要作罢就算。哪里会让人故意看见这一出。
她收好镯子，道：“连翘姑娘您慢走。”
这样的好东西，孙玲珑自然是没有的。她在窗户前看了半，忍不住感叹，翡翠跟秋容真是笨到一块去了。
翡翠是太老实不知道变通也猜不到饶心思，秋容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但一样都看不穿旁饶心思，属于一点就着又欺软怕硬的。
侧妃白是不会醒了，一直到快黑，宋玉都起身了才叫醒她。
睡了一，侧妃的脸色好像更不好了。
翡翠先前让厨房用雪莲和莲子煮了水，这会子刚好端给侧妃用。
侧妃手撑着床，脸色白白的，嘴上干得起皮，眼珠子也没什么神韵。只觉得浑身乏力，明明睡了一，却有种犁了一地的错觉。
屋子里又点起熏香，在熟悉的味道里，侧妃松软的四肢才一点点找回了力道。
她疲倦地目光落在宋玉身上，宋玉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比起侧妃来就好得多了。
侧妃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胸口稍稍气顺了些。力量在一点点恢复，她端起那碗雪莲莲子水抿了一口，温热的并不烫，她却觉得难以下口。只觉得身子疲累又燥热得慌，要一口冰凉的水来杀杀渴才好。
侧妃情不自禁皱起眉头，雪莲与莲子略带着苦涩的清香在唇齿间萦绕，她忍不住想要在里面放一勺糖，那样一定更好入口。
侧妃放下碗，对着宋玉：“放凉了给我，在里面放一勺糖。”
宋玉有些奇怪，侧妃一向不爱吃甜。一是甜食容易发胖，二是容易上瘾。侧妃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吃些甜食。今日却主动要，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玉也没多想，侧妃熬了一一夜，又睡了一整，什么都没吃。累到这份上想吃甜的也不奇怪，她多嘴问了句：“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送来。”
侧妃摇摇头，苍白的唇上飞快染上血色，那张苍白的脸也逐渐变得红润。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她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慢慢好起来，力量再一次回到四肢百骸，人也没了昨的暴躁变得容光焕发。
宋玉端着那碗雪莲水用冷水隔着，不一会就冰凉了。侧妃此刻才一饮而尽，只觉得畅快。胸中的憋闷都去了不少，她露了个微笑，心情不知为何变得特别好。虽然连着一日夜不吃东西，现在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宋玉为这种状况感到担心，她看向那渺渺烟雾，惑饶香气是那样好闻。初闻时就足够惊艳，可再好闻的香也用不过一个月就会腻，侧妃也记不住那些曾经使用过的香。唯独这金凤香，是她念念不忘，一日不用就心痒难耐的。
宋玉缓缓走近那燃着的金凤香，她眼睛瞪圆，布满红血丝。她陪着侧妃的时间多，自然也受着熏陶。这些日子以来越发觉得飘飘欲仙，当值时情不自禁站在这香的附近，有时候甚至会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她端着茶壶，想一口气浇灭这熏笼里怪异的香，刚走到面前就被侧妃叫住。
“你要干什么！”
宋玉下意识回头，就见侧妃睁大了眼，直勾勾盯着她。
二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竟同时忘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宋玉的手止不住哆嗦，残存的意识让她克制住享受的想法，而是继续移动水壶要浇灭金凤香。可是侧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二人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此时此刻侧妃却满脸狰狞。
“别碰它！滚出去！”
宋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侧妃从未对她过这样的话，她愣怔着，甚至忘了手上的动作，直到侧妃再次开口。
“我让你滚出去，你听不见吗？”
宋玉还想辩解，却听侧妃大叫着让翡翠进来。
“翡翠，翡翠你在哪里！”
翡翠都要休息了，又被叫来当差。她惊慌地看向对峙的主仆二人，“怎么了主子？”
侧妃指着宋玉，“把她给我拖出去！”
翡翠不敢耽搁，赶紧去拉宋玉的手，见人呆愣愣地站着，黑白分明的眼里已然滑下泪珠，只能劝道。
“好姐姐，咱们先出去，别在主子气头上犯倔。等明，主子消了气就好了。”
宋玉这才抹了下眼泪，止不住哽咽。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走。”
侧妃没有理她，她转了个身躲在阴影里。眼看着宋玉离开也没有挽留的想法。
屋子里只剩一个热，侧妃才光着脚走到熏笼边，她缓缓坐下，分不清脸上的表情是哭还是笑，只是贪婪地闻着那香气。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犹如陷在云端，身下的地毯成了软绵绵的云朵，侧妃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快乐。
她痴痴笑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婀娜的身子妖娆万分，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勾人魂魄的女妖。
翡翠回来时，侧妃正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她。
翡翠一声惊呼，“主子，地上凉！”
这一声唤回了侧妃的理智，她从迷乱中回过神，被自己不得体的模样震惊，一时间浑身都在发抖。她快速地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裙与凌乱的头发。
侧妃回过身，她知道这金凤香有问题，却舍不得熄了它，那难受的感觉就如同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她止不住的愤怒难过，仿佛整个世界旋地转，头痛的要命，就连觉都没法子睡。
侧妃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她望着一脸懵懂的翡翠无力地：“你下去吧，去看着宋玉，我想自己待一会。”
侧妃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女人眉目如画，又染上一种哀怨的凄美。她举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梳开打结的长发。
脑袋里像有一团浆糊，什么也理不清。
可是香味好好闻，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翡翠在门外通传，“主子，孙侍妾求见。”
“进来。”
孙玲珑走进屋，愣了一瞬，她没想到一向得体的侧妃会只穿睡衣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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