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防护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混乱与血腥彻底隔绝。
b7层实验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空气经过多层过滤，带着冰冷的消毒水味。柔和的全光谱照明模拟着旧时代的日光，照亮了布满复杂仪器的空间。实验室中央，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深陷在悬浮轮椅中，稀疏的白发紧贴头皮，脸上满是岁月和辐射留下的斑痕。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闪烁着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
他的身前，数个全息界面静静悬浮，流淌着瀑布般的基因序列数据和能量波形图。最显眼的一幅，正是邵明体内那枚“冰核”的实时动态模型。
“欢迎，计划外的访客们。”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通过轮椅内置的扬声器传出，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守夜人’。当然，这是‘普罗米修斯计划’赋予我的最后一个代号。”
秦雨墨的枪口从未偏移，始终锁定着老者的眉心。阿哲的手指在战术平板上快速滑动，扫描着实验室内的每一个能量节点和可能藏有武器的角落。邵明则紧紧攥着胸口，那里，冰耗搏动在与实验室深处某种无形的东西共鸣，带来一阵阵心悸与冰寒。
陈默站在众人之前，目光越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直视着“守夜人”的双眼。重生带来的仇恨、末世积累的冷酷、以及此刻面对这超乎想象场景的警惕，在他心中混合成一种极致的冷静。
“‘普罗米修斯计划’，”陈默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我们听过这个名字。‘统一纪元’在找它，‘c.c.A.’似乎也知道它。它到底是什么？邵明身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守夜人”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那或许是一个苦涩微笑的雏形。“它是什么？”他重复着，悬浮轮椅微微转向一侧，一个更大的全息星图在众人面前展开。那是冰封前的地球，紧接着，星图被一层急速蔓延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网状结构覆盖。
“它不是武器，不是灾难，甚至……不完全是自然现象。”“守夜人”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诉一个古老的禁忌。“根据我们破解的远古遗迹信息，‘火种’——你们所经历的全球冰封的核心能量源——是一个程序。一个远古高等文明留在星球深处的，‘文明重启与筛选程序’。”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只有设备运行时极其轻微的嗡鸣。
“程序？”阿哲忍不住出声，技术人员的本能让他追问，“什么样的程序会制造出覆盖全球的极寒？”
“清理程序。”“守夜人”毫不避讳地吐露出冰冷的词汇。“当一个文明的智慧种族，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其内部的‘混沌熵增’——你可以理解为不可逆转的内部争斗、资源枯竭、意识堕落或科技失控——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火种’程序就会被激活。它的第一阶段，就是‘冰封纪元’。用绝对的低温和恶劣环境，抹去地表绝大多数文明痕迹和‘不合格的载体’，为星球生态提供一个强制性的‘重置’缓冲期。”
秦雨墨的枪口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邵明脸色苍白。
“而我们人类，”“守夜人”的目光扫过众人，“根据遗迹信息显示，是被那个远古文明选中的、有潜力继钞火种’的‘备选文明’之一。‘普罗米修斯计划’，始于三十年前各国最高层与顶尖科学家组成的秘密同盟，目的并非阻止‘火种’——我们认为那几乎不可能——而是为了在‘冰封纪元’中，尽可能多地保存文明的火种，并尝试理解、乃至最终……掌控‘火种’。”
“所以，这场毁灭了无数人、把我们拖入地狱的冰封……是计划的一部分？”陈默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冰碴般的寒意。
“是预期内的灾难，”“守夜人”承认，“但我们预估的冰封期是十五年，而非现在看到的，可能长达百年甚至更久。这是第一个重大偏差。第二个偏差，是‘火种’能量本身出现了不稳定和变异，产生了我们称之为‘冰核’的副产物，它们会自发与某些生命体结合，结果……难以预料，就像你的朋友。”他看向邵明。
“第三个偏差，”“守夜人”顿了顿，全息画面切换，显示出无数复杂的人体基因图谱与幽蓝能量交织的景象，“是部分人类个体的基因，与‘火种’能量产生了……超出设计的‘良性融合’。这种融合极其罕见，它没有让人立刻变成怪物或死去，反而赋予了融合者特殊的……耐受力，甚至是潜在的能力。邵明，你就是这样一个计划外的‘融合体’。”
邵明猛地抬头：“那我到底是什么？你们的实验品？”
“你是观察样本，也是希望。”“守夜人”的眼神复杂，“你的存在证明，人类基因存在与‘火种’共存的可能，哪怕只是极少数个体。这或许是我们打破‘筛选’，真正让文明火种延续下去的关键。”
陈默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影子被全息光芒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些机密，为什么告诉我们？‘统一纪元’又在计划什么？他们似乎……很热衷于收集像邵明这样的‘样本’。”
“因为他们走向了歧路。”“守夜人”的脸上首次露出明显的厌恶，“‘统一纪元’的前身，是计划内一个激进派系。他们认为，与其被动保存，不如主动进化。他们想要大规模筛选、改造人类基因，批量制造能够完全适应甚至驾驭‘火种’的‘新人类’，并利用‘火种’能量，成为这颗星球，乃至未来冰封结束后新世界的主宰。他们抓捕融合者，进行惨无壤的活体实验，就是为了破解融合密码，完成他们的‘黎明计划’。这里，b7层以上，原本是计划的纯科研保存站，后来被他们强占，改造成了你们看到的模样。”
真相如同冰原下的暗流，冰冷而湍急地冲刷着每个饶认知。末世并非灾，而是一场针对文明的残酷“测试”。他们挣扎求存、囤积物资、快意恩仇的冰封地狱，背后竟藏着如此宏大而黑暗的格局。
陈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潭。“最后一个问题，”他缓缓道，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火种’程序，有没迎…终止的方法？或者，提前结束冰封纪元的方法？”
“守夜人”沉默了许久，全息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显示的是一个深埋于地壳之下的、无法用现有科技理解的复杂能量结构图，它如同星球的心脏般搏动，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理论上，找到并影响‘火种’的核心源，或许能干预程序。”“守夜人”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不确定，“但它的位置、它的防御机制、需要怎样的能量层级去干涉……都是未知。我们三十年的研究，也只是触摸到皮毛。‘统一纪元’的疯狂，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绝望——他们知道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冰封越久，残存的文明火种熄灭得就越彻底。”
他看向陈默，目光似乎穿透了表象：“年轻人，我能感觉到，你很特殊。你的身上……有某种我无法解析的‘稳定腐，与这狂暴的‘火种’能量格格不入，却又似乎能承载什么。你们能突破层层防御来到这里，本身就是奇迹。或许……”
他的话没能完。
“警告！b9层主约束场失效！能量泄露等级：毁灭级！”
刺耳的机械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红色的警示光瞬间取代了柔和的照明，疯狂闪烁！
全息画面剧变，显示出b9层的实时监控：数百个原本沉寂的圆柱形培养舱，舱门正在缓缓滑开！舱内那些浸泡在幽蓝液体中的、形态各异的人形或非人形实验体，猛地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眼中，燃烧着与邵明体内冰核同源、却狂暴混乱无数倍的幽蓝光芒！
“他们……他们启动了最终协议！激活了所有的‘冰霜使者’！”“守夜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颤抖，“疯子！他们想把这里变成坟墓，把所有证据和我们都埋葬掉！”
监控画面中，第一个“冰霜使者”踏出了培养舱。它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金属地板便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恐怖的低温伴随着肉眼可见的寒潮向四周扩散！
实验室的中央主控台，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数字赫然亮起：
【自毁序列已激活——00:59:59】
六十分钟！
整个医疗中心，这座隐藏着末世真相与无数罪证的钢铁巨兽，将在六十分钟后，化作一片废墟！
“守夜人”猛地操控轮椅转向陈默，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面前，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热量：“年轻人！没时间了！数据库最深层的‘火种’研究档案！地下三层冷库里的‘基因原液’和‘抑制剂’！还有东侧仓库那台完好的‘分子编译仪’！带走它们！它们是比任何武器、任何物资都珍贵的‘火种’！是文明未来的可能性！”
他嘶吼道，声音在警报声中显得绝望而悲怆：
“别让人类的最后希望，和我们这些老骨头一起，冻死在这暗无日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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