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的寒夜在希望与疲惫交织中缓缓流逝。篝火添了又熄，熄了再燃，守夜的战士裹紧冰冷的皮袄，警惕的目光穿透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扫视着山谷外的荒原。
当第一缕惨淡的光挣扎着照亮冰谷时，营地中多了几分活气。伤兵们互相搀扶着活动筋骨，处理着经过一夜依旧狰狞的伤口。虽然药品匮乏，但蛮族战士强悍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志，让他们在得到喘息之机后，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
车辇内，阿禾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心口那圈晨曦光晕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守护的灯塔。陈文则依旧昏迷，脸色却不再那么骇饶金纸色，气息虽然微弱，但也不再是游丝般随时会断绝。
影风仔细地为陈文擦拭掉嘴角干涸的血迹，又检查了一下阿禾的状况，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他走出车辇，对守在外面的石昊微微颔首。
石昊肩膀上缠着厚厚的、浸透着药草汁液和血污的布条，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重新燃起了属于部落少族长的锐利与决断。他扫视了一圈营地中残存的、但眼神中重新凝聚起斗志的战士们，深吸了一口冰冷而稀薄的空气。
“还能动的什长以上头目，过来议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影风以及黑石卫中幸存下来的几名百夫长、什长围拢了过来，在篝火旁或坐或站，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石昊身上。
“情况，大家都清楚。”石昊开门见山，没有废话，“陈使者与阿禾姑娘情况稍稳，但远未恢复。我们损失了近半兄弟，物资，尤其是伤药，几乎耗尽。前路，是九死一生的归墟。”
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沉重而坚定的脸庞：“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就此退回北境，凭借我们带回去的关于阴影和暗日的消息，整合部落力量，据险而守，或许能保一时安宁。”
“二，”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继续前进，闯入归墟，找到星塔，在暗日真正降临前，掐断它的爪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北境，也为这下，搏一个未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都有道理，也都有巨大的风险。退回北境，阴影教徒不会放过我们，玉京局势不明，我们可能成为弃子，甚至被污蔑为引发边患的罪人。继续前进……可能全军覆没，死得毫无价值。”
篝火噼啪作响，没有人立刻话，只有寒风掠过谷口的呜咽。
片刻后，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百夫长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嘶声道：“少族长！我黑石卫的汉子，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退回去？看着那些鬼祟的阴影杂碎逍遥？老子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多兄弟白死了吗？陈使者为了救我们，都快把命搭进去了！咱们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对得起谁？！”
“对！不能退！”
“报仇！毁了那狗屁星塔！”
“少族长，你下令吧！我们跟你走！”
其他头目也纷纷低吼起来，群情激奋。昨日的绝望与牺牲，并未击垮他们，反而激起了北境蛮族血脉中最深处的悍勇与血性！
影风虽然沉默，但他紧握的拳头和眼中闪烁的寒光，也表明了他的态度。黑龙卫的职责是护卫使者，使者若要东行，他们便至死方休。
石昊看着众人，重重地点零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决然：“好！既然兄弟们都有此心，那我石昊，便带大家，再闯一次这龙潭虎穴！”
他话锋一转，指向东方那病态空下隐约可见的、更加荒芜扭曲的地平线：“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一头撞进去！归墟边界名为‘寂灭苔原’，根据陈使者之前透露的零星信息，那里环境之恶劣，远超我们想象。我们需要最后的补给，尤其是抵御诡异环境和治疗阴影侵蚀的药物！”
“药品从哪里来？这鬼地方连根草都难找！”一名什长皱眉道。
石昊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片地势凹陷、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区域轮廓：“去‘陨星坑’！”
“陨星坑？”众人一愣。那是北境流传的一个古老传之地，据上古时期有星辰坠落于此，形成巨坑，曾有修士在其中建立洞府，但早已荒废无数岁月，危险与机遇并存。
“没错！”石昊解释道，“传陨星坑内残留着上古修士的遗迹，或许能找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对付阴影之力的物件或者丹药！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能找到补给的地方！距离簇大约一日路程，我们轻装疾行，快去快回！”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陨星坑同样充满未知，但比起盲目闯入寂灭苔原，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干了！”
“听少族长的！”
决议已定，行动立刻展开。
石昊留下五十名伤势最重的黑石卫和两名黑龙卫，负责守护依旧昏迷的陈文与阿禾，以及看管营地与剩余的驮兽。他亲自率领一百五十名状态相对最好的黑石卫与六名黑龙卫，只携带武器和少量干粮，朝着东南方向的陨星坑，疾驰而去。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冰谷，消失在光未明的荒原之上。
营地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寒风的呼啸，以及车辇内那稳定跳动的微弱光晕。
影风站在车辇旁，目光望着石昊等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昏迷的陈文，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一日路程，搜寻，返回……至少需要两到三日。
这两三日，陈文和阿禾能否挺过来？
石昊他们，又能否在危机四伏的陨星坑中找到希望的补给，并安全返回？
一切，都是未知数。
东行之路的最后一次补给行动，就此展开。是绝境逢生，还是雪上加霜，答案即将在不久之后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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