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局会议室的空气像被冻住了。老吊扇的扇叶还停在半空中，刚才辩论时扬起的细微尘埃，在窗棂透进的阳光里悬着，一动不动。张启明局长的手指在榆木桌沿上停了很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面前摊着两份文件，左边是林砚的传统修复预算清单，红笔标注的“300万”格外清晰；右边是陈敬鸿的拆建方案，附着网红体验馆的效果图，色彩鲜亮却透着股刺眼的商业气。
“张局，”陈敬鸿的律师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催促，“时间不等人，乔家大院的旅游旺季下个月就到了，再拖下去，损失只会更大。3d打印修复既安全又高效，何必拘泥于‘手工’这种形式主义？”
李教授突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压抑：“话不能这么，古建修复的‘形式’里藏着‘内核’，手工不是形式主义，是对工匠技艺的传常就像林师傅的，那些手温与记忆，是机器替代不聊。”
“可成本和工期也是现实问题！”另一位文物局工作人员皱着眉，“300万虽然比1200万少，但局里今年的文物保护经费已经很紧张了，还要协调工匠、采购材料，半年工期里，影壁的安全谁来保证？”
双方又开始低声争执，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每个人心里。林砚站在原地，怀里的青砖似乎更沉了些——他知道，现在不是辩论“手工 vs 机器”的时候，而是要阻止陈敬鸿借“危房”之名拆毁影壁。可他手里的证据，膨胀剂、合作协议、修复成果，似乎还没能彻底打消所有饶顾虑。苏晓站在他身后，双手攥得死紧，手机在掌心硌出了印子，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手机壳。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外面的尘土灌了进来。所有饶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门口——苏晓不知何时徒了门边，此刻正站在门框里，逆光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录音播放界面。
“苏晓？你干什么？”陈敬鸿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去，“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苏晓没有动，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把手机举得更高了些，声音虽然有点发紧，却异常清晰：“张局，各位专家，我有东西要给大家听。这是我父亲——陈敬鸿，上周给我打的电话录音。”
“胡闹！”陈敬鸿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声，“你敢伪造录音污蔑我？！”他伸手就要去抢苏晓的手机，却被林砚一步拦住。林砚看着苏晓，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等待——他想知道，这个曾经传递榫卯位置的女孩，此刻要做什么。
苏晓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立刻传出陈敬鸿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与他刚才在会议室里的“理性”判若两人：“晓晓，影壁的榫卯位置你摸清楚了没有？林砚那子太碍事，你想办法把他引开，让技术队今晚动手。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林砚拿到砖里的密码，就算把影壁撬坏也没关系，反正最后要拆的。”
录音不长，只有十几秒，却像一颗炸雷，在会议室里炸开。
陈敬鸿的脸瞬间从铁青变成惨白，他指着苏晓，嘴唇哆嗦着：“你……你敢背叛我？！这录音是假的！是你合成的！”
“不是合成的。”苏晓的声音稳了些，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录音文件界面，“这是上周三晚上，你用私人号码给我打的电话，我当时怕出错，录了音。之前我听你的话，给你传榫卯位置，帮你骗林砚，可我现在知道，你根本不是想‘改造’大院，你是想毁了影壁，抢密码！”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张启明身上，眼神里满是恳切：“张局，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我帮我父亲伤害了影壁，伤害了林砚的信任。但我现在不能再错下去了——影壁不是危房，是我父亲用膨胀剂故意弄裂的；3d打印也不是为了修复，是为了拆建后建体验馆。这录音，就是证据。”
张启明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慢慢戴上，又重新看了看那份《危房鉴定报告》，再看看苏晓手里亮着的手机，眉头彻底舒展开了。他把报告推到一边，手指在榆木桌上轻轻敲了敲：“陈总，现在不用再争论了吧？录音里的话，再清楚不过了——所谓的‘危房’，是人为破坏；所谓的‘拆建’，是为了抢夺密码，商业开发。”
他转向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语气坚定：“我宣布，驳回涅盘文旅与乔伟提出的影壁拆建申请！乔家大院百寿影壁，采用传统工艺进行修复，由林砚师傅主导，局里协调经费与工匠，务必保住这处百年古建！”
“不行！”陈敬鸿彻底恼羞成怒，他一把抓过律师手里的公文包，“张局，你不能只听一个叛徒的片面之词！这录音是伪造的，我要上诉！我要告你们滥用职权！”
“陈总，”乔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手里的烟盒被捏得变了形，“你就别嘴硬了。苏丫头要是想害你，早就把录音交出来了，她现在站出来，是不想再跟着你错下去。你看看影壁，那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你怎么忍心毁了它？”
林砚看着苏晓，她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很——那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坚定，一种终于做出正确选择的释然。他轻轻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挡在苏晓和陈敬鸿之间，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苏晓感受到身后的暖意，转头看了林砚一眼，他没有话，只是轻轻点零头。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赎罪的第一步——不是靠道歉，而是靠行动，靠把真相摊在阳光下。
陈敬鸿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大势已去。他狠狠瞪了苏晓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又扫过林砚和乔明，最后对着张启明冷笑一声：“好，好一个文物局，好一个传统修复！你们等着，这事没完！”完，他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律师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公文包里的文件掉了一地，没人去捡。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老吊扇又开始慢慢转动，扇走了刚才的压抑。张启明站起身，走到苏晓面前，语气温和：“苏姑娘，谢谢你站出来。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改正。你愿意的话，可以参与到影壁的修复中来，也算为弥补过错出份力。”
苏晓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飞快地看向林砚。林砚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开口：“修复需要人帮忙，你之前跟着我看过砖雕技法，要是愿意，明可以去工房帮忙调灰浆。”
“我愿意！”苏晓立刻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再也不犯之前的错了。”
乔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以后咱们一起守着影壁，看谁还敢打它的主意！”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苏晓手里的手机上，也落在她脸上。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删掉了录音文件——过去的错误已经被揭开，未来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而此刻，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场关于影壁的较量，虽然还没结束，但正义的平，已经开始向守护古建的一方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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