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报吧。
程度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重重跌坐在检察院的真皮沙发上，他的目光失焦地盯着花板，仿佛能透过钢筋水泥看到更庞大的阴影。
祁同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副局长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
怎么了老弟？祁同伟倒了杯水递过去，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不就是个游戏公司牵扯泰山会吗？至于这么......
泰山会？程度突然冷笑一声，手指捏得杯子咯咯作响，还有得隆会、复兴会、明会、亿向会——你真以为这只是游戏里的社团名称？
祁同伟皱眉：不然呢？
程度猛地站起身，水杯地砸在茶几上。他快步走到电子屏前，输入了一个案件编号：
得隆会六年前就该死了！程度的声音在颤抖，可现在它出现在游戏里——这意味着什么？
祁同伟的脸色终于变了。
程度继续调出另一份文件：《全国矿产交易异常备案》
-去年铁矿出口虚报量：1250万吨 → 接货方：亿向资源（维京群岛注册）
游戏里的京州港12.5万吨铁矿根本不是暗号！程度一拳砸在屏幕上，是他们真实的交易量缩十倍！
祁同伟的检察制服后背已经湿透。
他突然想起老师高育良上周的警告：有些案子，查到一定程度就该停手......
程度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后世只打掉一个得隆性，限制了泰山会，而复兴会、明会、亿向会，中.....依然好好的。
是的，后来。泰山会死灰复燃了，不过受到了许多限制。
当然，程度也不能确性，现在的这个会长是不是之后的那个会长！
祁同伟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他像困兽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肘支在左手上，形成一个紧绷的思考姿态。
*不能上报！
他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
第一，我们无法确认这些游戏社团就是现实中的财团。*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二......
祁同伟走到窗前，猛地拉上百叶窗，确保隔音效果后，才转身继续：老弟，你们分局不是和汉东大学有合作吗？能不能想办法破解这个游戏的后台数据？
程度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警帽的帽檐：技术上不知道可不可行，但......
但什么？ 祁同伟突然逼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果真如你所，这些虚拟社团对应现实中的财阀，那我们手里握着的就是函级别的证据！
他掰着手指细数：
**走私、洗钱、操纵市场、职务侵占......随便哪一项都够掀翻一船人！**
程度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祁同伟和妻子梁璐的合影。他突然想起前世祁同伟的结局：那个雨夜，孤鹰岭的一声枪响......
学长，这事太大了。 程度摇头，一个弄不好，波及的不只是汉东，而是全国的经济格局。
祁同伟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程度后背发凉。
功劳这种东西，一次一级英模就到顶了。 他轻轻掸璃检察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如果我们能分批抛出这些证据......
程度瞳孔骤缩。他听懂了祁同伟的潜台词——
这不再是一次普通的办案，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投机！每抛出一个财团的罪证，就能换取一次晋升的筹码。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光。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祁同伟的问题像一把尖刀，直接剖开了最敏感的政治神经。如果上报，你认为上头会怎么做？
程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声。
多半是......徐徐图之。 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潜台词——上面就算掌握了这些财团的罪证，也不会雷霆出击。
比美，任何时候，稳定压倒一切！
程度想起林城东辉控股的下场：那个市值千亿的集团，最后被他们各路势力瓜分得七零八落。
要不是他、祁同伟、赵家出手，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会留下。
祁同伟突然凑近，眼中跳动着危险的火焰：而你我呢？我最多得个模范检察官，你拿个一级英模——但如果能监控这个游戏后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像毒蛇吐信般钻进程度的耳朵：未来十年的功劳都不愁！金钱、权力，要什么有什么！
程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个财团的倒台都能成为他们的政治筹码，就像猎人慢慢放出诱饵，一点点收割猎物。
学长，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程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这事一旦泄露......
祁同伟突然大笑，用力拍打程度的肩膀：你不是正和江博士谈恋爱吗？娶了她不就行了！ 他挤了挤眼睛，她可是加密学领域的大拿。
程度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衬衫。他和江知夏确认关系还不到两周，祁同伟怎么会知道？
无数可能性在脑海中炸开：身边有眼线？通讯被监听？还是......
这......你怎么知道？程度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祁同伟露出狡黠的笑容：猜的。 他悠闲地转着钢笔，几次打电话约你，你都在汉东大学。 钢笔突然地拍在桌上，刚才一诈，不就试出来了？
程度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
祁同伟的手掌重重落在程度肩上，力道大得让他微微踉跄。
别紧张！
祁同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眼神却深不见底。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同舟共济。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再......你不像我。
最后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钝刀般割在程度心上。
程度沉默地看着这位学长——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大高材生，如今眼角已爬上细纹。
他当然明白祁同伟话里的含义。那场与梁璐的婚姻，从来就不是爱情。
是祁同伟用尊严换来的通行证，是寒门学子向权力阶层递交的投名状，梁家需要这个女婿证明书香门第的魅力，而祁同伟需要这块跳板完成阶级跨越。
至于后来梁老嫌弃祁同伟农村亲戚的那些事......
程度下意识摸了摸警徽。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的家境虽不算显赫，但好歹是县城双职工家庭，比祁同伟那个连学费都凑不齐的岩台山村强太多。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祁同伟的钢笔在桌上轻轻滚动的声音。
要不...... 祁同伟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这事我们先这么定？能破解就自己查，实在不行再上报。
他慢慢地走到程度面前，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头凑近程度的耳朵，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沉声音道：“老弟，你我都是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如果我们手中没有一些能够保命的东西，那我们在这个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后半句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化作了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
程度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话，他的目光越过对方的肩膀，投向了窗外那渐渐昏暗的色。
窗外的空像是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透不过气来。程度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重生前的那个雨夜。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被一群黑衣人逼到了绝路。
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那些人却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轰然倒地。那一刻，他的眼前闪过了自己短暂而又荒唐的一生。
“为什么？”程度喃喃自语道，“我都已经认罪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我？”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好。”
这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程度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祁同伟，点零头，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不仅仅是对对方的回应，也是对自己内心深处某种声音的回应。
当“好”字从他口中出的瞬间，程度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软绵绵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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