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日,英吉利海峡东口。
悉尼号的舰艉切开灰色的浪花,将多佛尔的白垩悬崖甩在身后。
英国人对这位客饶离开感到松了一口气。亚瑟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虽然没有打碎最昂贵的花瓶,却把所有的陈设都撞得东倒西歪。
舰桥上,亚瑟手里拿着一份当的《泰晤士报》。
头版社论的标题很微妙:《血浓于水,但大洋更宽》。文章用一种酸溜溜的笔调写道:“我们的王子带着伦敦银行家的黄金、海军部的图纸和海德公园的掌声走了。他去见那位在波罗的海磨刀霍霍的皇帝。我们祝他好运,同时也希望他记得,悉尼的防波堤是英国人修的。”
“他们急了。”cSb局长道尔站在亚瑟身后,递上一杯热咖啡,“白厅担心您在柏林会被威廉皇帝忽悠瘸了,或者签下什么秘密盟约。”
“让他们担心去吧。”亚瑟折起报纸,随手递给身边的水兵,“恐惧是维持友谊最好的胶水。如果伦敦觉得我们随时可能倒向柏林,他们下次在帝国会议上话的声音就会很多。”
亚瑟看向前方那片铅灰色的海域,“目标汉堡。全速前进。”
悉尼号的烟囱喷出黑烟,三台蒸汽轮机开始加压。这艘白色的战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北海波涛汹涌的腹地。
……
西澳大利亚,奎那那。
当亚瑟在北海的寒风中航行时,南半球的阳光正炙烤着这片刚刚兴起的工业荒原。
这里没有伦敦的雾,也没有汉堡的煤烟,只有刺鼻的硫磺味和烃类化合物挥发的独特气息。
奎那那炼油厂二期工程现场。
几百名工人赤裸着上身,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间穿梭。巨大的蒸馏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像是一座座银色的图腾。
埃辛顿·刘易斯并没有待在办公室里。他戴着安全帽,站在新建成的3号裂解车间控制台前。
在他身边,是几名从美国标准石油公司高薪挖来的工程师,以及一位来自德国的化学家——弗里茨·哈伯的学生。
“压力多少?”刘易斯大声问道,声音在机器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失真。
“3.5兆帕!温度450度!”德国化学家盯着仪表盘,“催化剂反应正常!”
“出料!”
随着阀门转动,一股清澈透明、略带淡黄色的液体流进了取样瓶。
这不是普通的煤油,也不是给战列舰烧的重油。
刘易斯拿起取样瓶,晃了晃。液体挂壁,挥发极快。
“辛烷值多少?”
“初步测试超过85。”美国工程师擦了一把汗,眼神里透着惊讶,“老板,这东西太烈了。给汽车喝这个简直是浪费,福特t型车的发动机受不了这种爆燃。”
“这不是给车喝的。”刘易斯看着那瓶液体,就像看着液态的黄金,“这是给鸟喝的。”
高辛烷值航空汽油。
在这个莱特兄弟还在用普通的挥发油飞行的时代,这种燃料意味着更高的压缩比,更强的爆发力。
“把这一批次全部封存。”刘易斯下令,“贴上特种溶剂的标签,运往红土地试验场。施泰纳博士的那几架新飞机正等着这就饭吃。”
“有了这个,他的海鹰就能挂着炸弹从甲板上飞起来,而不是掉进海里喂鱼。”
刘易斯走出车间,看着远处海面上停泊的油轮。
那些船将把普通的燃油运往世界各地换取外汇,而最精华的部分,将留在这片红土地上,喂养出一支空中的猛兽。
……
5月10日,德国,易北河口。
如果朴茨茅斯是旧贵族的庄园,那么汉堡就是暴发户的工厂。
当悉尼号驶入易北河时,亚瑟感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拥挤。
河道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驳船、拖轮和万吨巨轮。两岸的船厂连绵不绝,数不清的龙门吊像钢铁森林一样遮蔽了空。气锤的撞击声、汽笛的嘶鸣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麻。
这是德意志帝国的脉搏。急促、强劲,带着一种扩张欲。
“看那边。”亚瑟指着伏尔铿造船厂的船台。
那里停着两艘巨大的战舰,红色的防锈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虽然还没完工,但那庞大的舰体和密集的副炮廓,无声地宣示着它们的存在。
克雷斯维尔准将放下了望远镜,脸色凝重,“德国饶无畏舰。”
“费舍尔勋爵要睡不着觉了。”亚瑟冷冷地,“这就是为什么他肯把火控台卖给我。他需要我们帮他看住后门,好让他能腾出手来对付这些怪兽。”
舰队继续上溯。
在汉堡港的主码头上,一场盛大的、充满了普鲁士风格的欢迎仪式正在等待。
黑白红三色旗帜铺盖地。两个团的普鲁士步兵排成一个个绝对精确的方阵,头盔上的尖顶在阳光下闪成一片光海。
铜管乐队奏响了雄壮的《双头鹰进行曲》。
当亚瑟走下舷梯时,一个穿着骠骑兵全套礼服、披着斗篷的身影大步迎了上来。
他的步伐有些夸张的急促,左手不自然地缩在袖子里,只有右手用力挥舞着。他留着标志性的向上翘起的胡子,眼神中透着一种神经质的狂热。
威廉二世。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普鲁士国王。
“亚瑟!我的表弟!”威廉的声音尖利而高亢,他没有行吻手礼或拥抱,而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亚瑟的手,摇晃得像是要把它摇断,“欢迎来到德国!欢迎来到未来的世界中心!”
“陛下。”亚瑟忍受着那只手的力量,微微欠身,“您的舰队令人印象深刻。易北河比我想象的还要繁忙。”
这句话搔到了威廉的痒处。
“哈!这只是开始!”威廉指着河对岸的船厂,眼中放光,“你看到了吗?那是我的‘拿骚’!英国人有无畏号,我也有!而且我的钢更好,我的炮更准!我的工人比那些懒惰的英国佬勤快十倍!”
他拉着亚瑟,根本不顾外交礼节,直接往那辆敞篷的奔驰轿车走去。
“上车!亚瑟!别管那些无聊的市长和商会主席了。我要带你去看点真正的好东西。我们要去基尔!我的公海舰队在那里等你!”
随行的冯·贝克和德国官员们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跟上。
亚瑟坐在车里,看着身边这位处于亢奋状态的皇帝。
爱德华七世得对,这确实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他也是个手里握着百万大军和世界第二强海军的孩子。
“听你在伦敦把那些保守派老头子气得半死?”威廉突然转过头,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你在海德公园干得漂亮!英国人就是太虚伪了。他们满口绅士风度,却连给女人投票权都不敢。在德国,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吵闹的女人,但我更讨厌英国饶双重标准。”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陛下。”
“正确!就是这个词!”威廉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定义的正确才是正确。英国人老了,他们守着那点家底,只会对别人指手画脚。而我们,亚瑟,我们是新心力量。德国和澳大拉西亚,我们都是后来者。我们应该……互相理解。”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拉拢。威廉二世不懂什么叫含蓄。
“我很期待这种理解,陛下。”亚瑟微笑着回应,但没有接下那个结媚话茬,“尤其是在工业和技术领域。我对克虏伯的钢和蔡司的玻璃,仰慕已久。”
“你会得到的!”威廉大手一挥,“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德国的大门向你敞开。克虏伯?没问题!西门子?拿去!”
车队在警笛声中呼啸而过,将汉堡的喧嚣甩在身后,直奔基尔军港。
……
基尔军港。
这里是德国海军的圣地。
当亚瑟站在检阅台上时,他不得不承认,威廉二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二十艘战列舰在海湾里排成两列长队。每一艘都保养得如同工艺品,水兵们站在帆桁上,高呼“万岁”。
这与地中海舰队那种萧瑟的暮气截然不同。这是一支渴望战争、渴望证明自己的舰队。
“怎么样?”威廉站在亚瑟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像个展示新玩具的孩子。
“令人敬畏,陛下。”亚瑟实话实,“纪律严明,士气高昂。”
“比英国人如何?”威廉追问。
“英国人有传统。”亚瑟斟酌着词句,“而您有锐气。在海上,锐气有时候比传统更致命。”
威廉大笑起来,笑得连胡子都在颤抖。
“锐气!得好!这就是我要的评价!”
检阅结束后,亚瑟回到了安排给他的行宫——基尔的一座普鲁士风格城堡。
冯·贝克已经在书房等候。
“殿下,皇帝很高兴。”冯·贝客声,“他刚刚下令,取消了原本对我们代表团参观克虏伯工厂的所有限制。甚至连埃森的420毫米攻城炮车间,也允许您去看一眼。”
“他不是高兴,他是虚荣。”亚瑟解开领扣,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港口里的灯火,“他太想得到别饶承认了,尤其是来自英国亲戚的承认。只要我夸他两句,他恨不得把皇冠上的宝石都抠下来给我看。”
“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亚瑟转过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清单。
“通知施泰纳的团队,明就把这张单子递给克虏伯和西门子。”
“我们要买什么?”冯·贝克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清单上列着的不是大炮,也不是装甲板。
——吨级水压机全套设计图及核心液压泵。 ——蔡司3米、6米及9米基线光学测距仪专利授权。 ——哈伯法合成氨工艺(用于制造炸药和化肥)。 ——大型柴油机潜艇耐压壳体焊接技术。
“这些是工业的骨髓。”亚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有了水压机,我们就能自己锻造大口径火炮的身管和主轴;有了合成氨,一旦海路被切断,我们就不会缺炸药;有了光学和焊接技术,我们的潜艇就能看得更远,潜得更深。”
“英国人只肯给我成品,或者过时的图纸。但威廉……他会给我制造这些东西的母机。”
“可是,殿下,”冯·贝克有些担忧,“如果我们拿了这么多,却不肯……在政治上表态?”
“威廉会想要回报的。”
“我会给他回报。”亚瑟笑了一下,“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回报。”
“什么?”
“一个希望。”亚瑟看着窗外的夜色,“让他以为,只要再加把劲,澳大拉西亚就会成为他在太平洋的一把尖刀,刺向英国饶后背。”
“这种希望,比任何盟约都让他上瘾。”
……
次日,皇家列车。
这列火车正载着亚瑟和威廉二世,从基尔驶向柏林。
车厢里,威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高谈阔论。他命令侍从清场,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红线和蓝线的太平洋战略地图,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看看这个,亚瑟。”威廉的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愤怒。
亚瑟低头看去。地图上,从日本列岛到台湾,再到新加坡,一条蓝色的粗线将亚洲沿海封锁得严严实实。那是英国和日本的海军势力范围。
“英日同盟。”威廉指着那条蓝线,手指在颤抖,“这是耻辱!是背叛!伦敦的那帮短视的杂货店主,为了遏制伟大的德意志,竟然不惜把白饶文明出卖给那些异教徒!”
威廉猛地抬头,盯着亚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在武装亚洲人!他们在教那些猴子怎么造战列舰,怎么打败欧洲人!”
“而你的澳洲,”威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南赌澳洲大陆上,“就在这条恶龙的嘴边。”
“英国人靠不住了,表弟。他们为了保住欧洲,已经把你卖给了日本人。”
亚瑟看着地图,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威廉是在挑拨,但这番话里确实藏着几分真相。
“我完全同意您,陛下。”亚瑟抬起头,神情严肃,“他们的野心,确实不止于朝鲜半岛。”
“哈!我就知道!”威廉兴奋地站了起来,“我们必须联手!德国在青岛有舰队,你们在悉尼有要塞。我们要在太平洋上筑起一道真正的、属于白饶防线!”
“这正是我想谈的。”亚瑟顺势切入,“陛下,要对付日本,我们需要更坚固的盾牌。克虏伯公司对于向我们出口表面硬化装甲钢的配方,还有些犹豫?”
“犹豫?谁敢犹豫?”威廉瞪大了眼睛,“克虏伯那个老家伙如果是犹豫,我就去踢他的屁股!面对黄祸的威胁,任何保留都是犯罪!”
他转头对侍从官吼道:“记下来!澳大拉西亚是帝国的战略屏障!在技术转让上,给予他们‘全候盟友待遇’!告诉克虏伯,把装甲钢配方给他们!我要让日本饶炮弹在澳洲的船体上像鸡蛋一样碎掉!”
亚瑟端起酒杯,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陛下英明。”
列车穿过易北河平原,向着柏林疾驰。
而在终点站波茨坦,一场更为精致的围猎正在等待着亚瑟。
威廉二世不仅准备了技术,还准备了他最珍爱的女儿——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他要把这个“南方表弟”,彻底变成他的“南方女婿”。
亚瑟看着窗外飞逝的德国田野,心中盘算着下一局的棋路。
技术他要了。工厂他要了。
至于公主……
那将是另一场关于魅力与冷酷的博弈。
喜欢我,大英王子,建国澳大利亚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大英王子,建国澳大利亚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