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醒时，窗纸刚透进点浅白。他摸了摸枕头边的本子，昨晚睡前特意夹在这儿的，上面记着今早要带的东西——妈妈烙的鸡蛋饼还在厨房温着，还有那罐西红柿蛋汤，凌晨妈妈就起来炖了，放凉了装保温桶，中午喝着正好。
他像一只轻盈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还在熟睡中的家人。当他走到厨房时，妈妈正站在灶台前，将最后一块金黄色的鸡蛋饼心翼翼地放进布兜里。
妈妈一抬头，看到他走过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她温柔地将保温桶递给他，轻声道：“汤已经装好了，你和陈阳一起分着喝，可别只顾着吃饼，心噎着哦。”
傅星连忙接过保温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他的手都暖和了起来。他注意到布兜上还残留着刚烙好的饼香，那股香味萦绕在鼻尖，让人垂涎欲滴。他把布兜紧紧地贴在胳膊上，感受着那份温暖。
“知道啦，妈！”傅星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快步走到抽屉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崭新的铅笔。
这支铅笔是他昨在供销社偶然看到的，笔杆是浅绿色的，上面还带着细细的条纹，看起来非常漂亮。他觉得陈阳一定会喜欢这支铅笔，因为昨陈阳写题的时候，铅笔头都快被磨圆了。
傅星把铅笔心地放进保温桶里，然后盖上盖子，对妈妈：“这个给陈阳，他昨写题，铅笔头都磨圆了。”妈妈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
到槐树下时，晨雾比昨薄些，槐树叶子上的露水顺着叶脉往下滴，落在青砖上溅出水花。傅星刚站定，就听见自行车链的轻响，抬头见陈阳推着车过来，车筐里除了保温桶，还多了个油纸包，油香从纸缝里钻出来，混着枣泥的甜气。
“早，”陈阳停下车，先把保温桶递过来，“奶奶煮的米粥，我特意多带零，你先喝口暖身子。”傅星掀开桶盖，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层米油，热气裹着米香扑过来。他刚想拿勺子，陈阳已经从布兜里掏出个木勺，勺柄是浅棕色的，打磨得光滑，边缘还刻着个的五角星。
“爷爷昨闲着手磨的，”陈阳把木勺递给他，指尖碰到傅星的手心，“你之前用瓷勺喝粥总洒，这个柄长，好拿。”傅星接过木勺，指尖蹭过勺柄上的木纹，温温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耳尖有点热：“谢谢爷爷，也谢谢你。”陈阳笑了，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枣泥糕，油亮亮的，枣香更浓了：“奶奶早上刚蒸的，给你当点心，背课文累了吃。”
傅星咬了口枣泥糕，甜而不腻，枣肉的绵密混着面粉的软，比上次的更入味。他把鸡蛋饼递过去：“我妈烙的，还软乎，你尝尝。”陈阳接过，咬了一口，葱花的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忍不住点头：“阿姨的手艺真好，比供销社卖的葱花饼还香。”
两人推着车往车间走，路边的玉米地又高了些，叶子上的露水被晨光染成了金点，风一吹，满田的绿就晃起来。那只猫从篱笆后钻出来，这次没叼毛线球，而是跟着一只更的奶猫，怯生生地躲在它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玻璃珠。
“原来它有崽啊，”傅星笑着蹲下来，从布兜里摸出块鸡蛋饼，掰得碎碎的放在地上，“昨还以为就它一只。”猫先闻了闻，确认没危险，才让奶猫凑过来吃，自己则绕着傅星的裤脚蹭了蹭，尾巴轻轻扫着他的鞋面。陈阳也蹲下来，从车筐里拿出块干净的旧布——是奶奶昨整理衣柜找出来的，软乎乎的，“咱们给它们搭个窝吧，晚上凉，别冻着。”
傅星眼睛亮了：“好啊！我去那边找干草，你在这儿看着它们。”他起身往田埂那边跑，很快抱回一捧干草，软乎乎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陈阳把旧布铺在篱笆根下，傅星心地把干草铺在上面，两人一起把布边折起来，做成个的窝。猫似乎懂了，叼着奶猫放进窝里，蜷在旁边，尾巴盖在奶猫身上。“这样就不怕冷了，”傅星看着窝里的猫，忍不住笑，“咱们晚上回来再给它们带点吃的。”陈阳点头，伸手拂掉傅星肩上沾的草屑：“别把衣服弄脏了，等下还要整理零件清单。”
到车间时，李师傅已经在整理工具架了，见他们来，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纸和笔：“昨核对的零件型号，你们再整理成表格，方便下次查。我上午去镇上买零件，下午回来教你们认认新零件。”傅星和陈阳应了声，走到桌边坐下。傅星拿出本子，陈阳则把那本泛黄的明书摊开，两人凑在一起，一个念型号，一个写。
“播种机的轴承是308，对吧？”傅星鼻尖顿了顿，抬头问陈阳。陈阳凑过来看了看明书，指尖指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对，后面还有个标注，要配铜制的垫片，别买成铁的。”傅星赶紧在旁边记下“铜垫片”，还画了个的垫片图标，比上次画的齿轮更细致。陈阳看着他的画，忍不住笑：“你画得真清楚，以后咱们查的时候，一看图就知道是哪个零件了。”傅星耳尖有点热，低头继续写：“你也别光看，快念下一个型号，不然中午都整理不完。”
整理到一半，傅星的铅笔芯断了，他刚想找刀削，陈阳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个卷笔刀——是塑料的，蓝色的壳子，上面印着只鸭子，“我昨在供销社买的，你用这个削，比刀快。”傅星接过卷笔刀，把铅笔插进去，轻轻一转，木屑就卷了出来，很快就削好了。“这个真好用，”傅星把卷笔刀递回去，“比我家那个旧的快多了。”陈阳笑着把卷笔刀塞给他：“你拿着用吧，我还有一个，是红色的。”
快到中午时，零件表格终于整理完了。傅星把表格叠好，放进本子里，刚想站起来活动下，就听见肚子咕咕剑陈阳笑了，从车筐里拿出保温桶：“先吃饭吧，西红柿蛋汤该凉了。”傅星打开自己的保温桶，蛋汤的香气立刻飘出来，金黄的蛋花浮在汤里，西红柿炖得软软的。他给陈阳盛了一碗，又把鸡蛋饼拿出来，两人坐在老榆树下，就着枣泥糕吃起来。
“下午李师傅教咱们认新零件，你可要认真听，”傅星喝了口蛋汤，暖暖的顺着喉咙滑下去，“我上次连螺栓和螺帽都差点认错。”陈阳夹了块西红柿，笑着点头：“我记着呢，爷爷昨还跟我，认零件要注意看纹路，不同的零件纹路不一样。对了，你昨要背《岳阳楼记》，今中午背了多少？”傅星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就背了前两段，早上光顾着给猫搭窝了。”陈阳拿出语文课本，翻到《岳阳楼记》那页：“那我陪你一起背，我也没背熟，咱们互相抽查。”
两人靠在榆树上，一起念着“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声音轻轻的，混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有路过的村民打招呼，他们笑着应一声，又继续背书。背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时，傅星卡壳了，陈阳声提醒他，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背，温温的。背完两段，傅星揉了揉太阳穴：“终于背下来了，等下下午再背后面的。”陈阳把课本合起来，递给傅星：“先歇会儿吧，等下还要认零件，别累着。”
下午，李师傅推着辆推车回来，车上装着几个新零件，有轴尝垫片，还有几个齿轮。他把零件放在地上，拿起一个轴承递给两人：“这个就是308型号的轴承，你们看，里面的滚珠是钢的，外面的壳子是铸铁的，摸起来比旧的光滑。”傅星和陈阳凑过去看，傅星伸手轻轻摸了摸轴承，冰凉的金属触感，滚珠在里面转得很顺畅。陈阳则拿起一个垫片，对着阳光看：“这个就是铜垫片吧？颜色比铁的亮。”李师傅点头：“对，铜垫片不容易生锈，装在播种机上能用更久。”
李师傅教他们把轴承装在支架上，傅星试了好几次，都没把轴承卡紧。陈阳凑过来，握着他的手，慢慢调整角度：“你看，要先把轴承对准支架的卡槽，再轻轻往下按，别用太大力，不然会把卡槽弄变形。”傅星跟着他的动作，终于把轴承装好了，指尖还残留着陈阳手心的温度，耳尖有点红：“谢谢你，不然我还装不好。”陈阳笑了：“没什么，多试几次就会了。”
装完零件，色已经有点暗了。两人帮李师傅把剩下的零件放进工具房，锁好门，推着自行车往回走。路过篱笆边时，他们特意去看猫，窝里的奶猫已经睡着了，猫则醒着，见他们来，轻轻叫了两声。傅星从布兜里摸出最后一块鸡蛋饼，掰碎了放在窝边：“明再给你们带吃的。”陈阳则把车筐里的旧毛巾拿出来，盖在窝上：“晚上风大，盖着暖和点。”
两人继续往回走，夕阳把空染成了橘红色，路边的麦浪金闪闪的，风吹过，满田的麦香飘过来。路过供销社时，傅星停下车：“我去买样东西，你等我一下。”陈阳刚想问买什么，傅星已经跑进供销社了，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些鱼干。“给猫买的，”傅星递过去，“昨听你猫爱吃鱼干，这个是咸的，应该合它们的口味。”陈阳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傅星的手心，心里甜甜的：“谢谢，那我明带奶奶煮的红薯粥，早上刚煮的，甜丝丝的。”
到傅星家巷口时，已经擦黑了，星星开始在上闪。“明还是老时间在槐树下等你，”陈阳，“我把鱼干带来，咱们早上给猫喂了再去车间。”傅星点头：“好，我带妈妈做的豆沙包，早上刚蒸的，还软乎。”陈阳笑着点头：“那我明早点来，咱们早点去喂猫，下午还能多认几个零件。”
傅星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巷口，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陈阳还站在那里，手里举着车把，对着他挥了挥手。傅星也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陈阳的影子，才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回家后，傅星第一时间去看窗台上的狗尾巴草，红绳还亮着，穗子又绿了些。他把陈阳给的木勺洗干净，放在窗台边，挨着之前的橡皮和玉米叶，又把装鱼干的玻璃罐放在旁边，摆得整整齐齐。抽屉里的本子上，新添了零件表格，旁边的垫片图标画得工工整整，还有陈阳帮忙标注的“铜制”两个字。
妈妈见他回来，就端上了晚饭，有炒豆角，还有傅星爱吃的炖土豆——是妈妈特意做的，他今装零件累，要多吃点荤的。“今认零件认得多吗？”妈妈问，给傅星夹了块土豆。“认了好几个，还学会装轴承了，陈阳帮我装的，”傅星扒了口饭，“明我们还要给猫喂鱼干，陈阳明带红薯粥来。”妈妈笑着点头：“那好啊，你们俩一起做事，互相帮衬着，我明再做个白菜豆腐汤，装在保温桶里，你们中午喝。”傅星听了，心里甜甜的，扒饭的速度都快了些。
睡前，傅星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木勺，指尖摸着勺柄上的五角星。他想起下午陈阳帮他装轴承时的样子，想起他教自己背书时的耐心，想起夕阳下他挥着手的样子，心里很踏实。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麦香和泥土的味道，还有窗台狗尾巴草的清香。
傅星躺在床上，想着明的事：和陈阳一起喂猫、喝红薯粥，一起去车间认新零件，一起背《岳阳楼记》，不定还能再给猫的窝加层干草。他把脸贴在枕头上，仿佛还能闻到陈阳身上的皂角香，心里盼着明快点来。
这样的日子，像刚装好的轴承那样顺滑，像新整理的零件表格那样整齐，像甜丝丝的红薯粥那样暖心，真好。九零的风里，他们并肩走着，每一步都踩着晚霞，慢慢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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