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圆是在一阵熟悉的窒息感中醒来的。又做梦了，只是这次梦里的老妇人，变成了孙喜梅的模样！她是被吓醒的！
看了下手机，清晨五点半，色已经大亮。qq上与张文龙的聊记录依旧停留在昨那句，“宝贝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相信我，以后我会好好干，我们的日子不会差的！”
短短一行字，她反复咀嚼了一夜，此刻再看，眼眶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酸热。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为这句话流的眼泪已经够多，可那股混合着委屈、不甘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还是汹涌地漫了上来，冲垮了理智。她慌忙抬手捂住眼睛，温热的液体却更快地从指缝间渗出。
幸好，还有一层布帘子挡着，这半封闭的空间给了她一个短暂脆弱的庇护所，不然这副模样被早起的学生看见，真不知要如何解释。
“王老师，为人师表，怎么能让学生看见你这副狼狈样子。”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告诫自己，用力抹去脸上的湿意，仿佛那样就能同时擦掉内心的波澜。
几分钟后，她掀开薄被起身，动作麻利地换好衣服。对着门后那块有些模糊的方镜，她拍了拍脸颊，努力牵动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算是“元气”的笑容。“起床了孩子们！太阳晒屁股啦！再有一周就考试了，坚持最后几，加油！”
王圆圆赶在学生之前进入教室，打开窗，让清晨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流通进来。今是语文早读，孩子们陆陆续续进来，琅琅书声很快充盈聊空间。
她站在讲台旁，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而专注的脸庞，心里那点郁气似乎也被这蓬勃的朝气冲淡了些。只有沉浸在工作中，被这些纯粹的生命所需要时，她才能暂时从自己那一团乱麻的感情泥沼中抽离出来。
一直到早读结束，领着孩子们去食堂吃过早饭，回到办公室，她才真正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桌子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她动作顿了一下，果然是张文龙。
“宝贝，对不起，昨晚上喝多了，回来都晚了，直接睡了！今早上差点迟到！”
“你还好吗？宝宝有没有闹你？”（后面跟着一个讨好的表情）
“我这边项目进度差不多了，大概10号左右就能回去，我们可以16号去领证，酒席就按之前定的，20号办！我问过了，我有半个月的婚假，你现在可以计划一下，到时候我们去哪里度蜜月？一切听你的！”
王圆圆垂着眼眸，反复看了几遍这几行字。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讨好和刻意的轻松，试图营造一种一切如常、未来可期的氛围。可她盯着那句“喝多了”，眼前仿佛能看到他醉眼惺忪、一身酒气的样子，而“宝宝”两个字，更是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用手覆住依旧平坦的腹，那里，一个悄然降临的生命，本该是喜悦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她所有犹豫和挣扎的源头。
她一点回复的欲望都没有，仿佛打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最终，她只是动了动手指，把手机重新扔回了抽屉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哟，这是跟谁置气呢？”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同事文菲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走进来，脸颊红润，眼里闪着光。
王圆圆抬起头，迅速换上调侃的表情，将那点不自然掩藏过去：“你家那位二十四孝模范王先生，又来献殷勤了！我，你们这热乎劲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文菲“噗嗤”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王圆圆桌上：“去你的！他正好路过，顺道买的。我们定在七月二十，怎么样，日子不错吧？你们呢？定准了吗？”她一边，一边打开纸袋，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笼包和几盒洗好的新鲜水果，红艳艳的圣女果格外诱人。
看到那油腻腻的笼包，王圆圆胃里一阵翻涌，强忍下那点不适感，赶紧拈了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冰凉的汁水稍稍压下了喉咙间的恶心。“一星期能‘顺路’八百回，这种鬼话也就你信！真够粘饶！不过……真羡慕你们。”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我们也定在七月二十，看来那果然是个黄道吉日。”
“羡慕我？快别逗了！”文菲笑着揶揄道，拉过一把椅子凑近，“你家张先生那才叫一个眼里只有你！上次他来接你，我们可都看见了，那眼神，恨不得长在你身上，看见你笑的，后槽牙都快晒到了！你们这种从校园走到婚纱的，才是真爱无敌，我们这种相亲认识的，可比不了。”
“相亲怎么了？”王圆圆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飘忽，“我现在倒觉得，相亲挺靠谱的。双方家世、工作、人品，什么都摆在明面上，行就行，不行就散，干脆利落，谁也不耽误谁。”不像她，沉溺在所谓“爱情”的温水里，等到水快烧开了，才惊觉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文菲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关切地低声问：“怎么了圆圆？这话听着不对味啊，跟你家张先生闹别扭了？”她身体前倾，一副准备聆听并分析八卦的架势。
王圆圆心里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那些糟心事，如何能对人言？她丢不起这个人，也怕那同情的目光背后，是更多的闲言碎语。
“起开吧你！”她故作轻松地推开文菲，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教案和课本，“我第一节有课，没空陪你在这儿八卦解闷。”
“早着呢，还有二十多分钟，来嘛，再喷五毛钱的，给我提供点素材下饭！”文菲不依不饶，笑着扯她的衣角。
王圆圆眼角的余光瞥见校长老吴正背着手在办公室窗外踱步，连忙朝那边努了努嘴：“看见没？老吴在门口当‘门神’呢，我得赶紧去教室准备一下，被他逮到闲聊，这个月绩效又要悬了！”她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拿起书本，几乎是带着点仓促地闪身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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