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急。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抽打着太子中军大帐的牛皮帐顶,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仿佛永无止息。帐内,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慕容昭眉宇间凝结的寒意。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风雪,而是源于手中那份刚刚译出的、来自云州城内“夜枭”的绝密急报。
急报上的内容,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测。云州司马周汝成,这个贤妃安插在北境军镇的毒牙,其罪行远超贪墨粮饷、通敌卖放。密报详列了周汝成近三年的暗中勾当:不仅长期向北狄泄露边境布防、大军动向,更利用职权,在云州及周边数州,暗中扶植、输送了大量经过伪装训练的狄人细作,他们以商贾、流民、甚至僧侣的身份渗透进来,编织成一张覆盖前线与部分腹地的谍网。更令人发指的是,周汝成及其控制的几个关键军需仓库,竟查出了与南疆“幽冥府”标志部分相似的奇异符号,以及少量成分不明、疑似用于控制或激发人体潜能的诡异药物。
北狄的军事压力与幽冥府无孔不入的邪术渗透,竟在簇以这种方式媾和!
慕容昭指尖划过羊皮纸冰冷的边缘,目光锐利如刀。夜长宁与霍霆已按计划行动,此刻云州城内应是暗流汹涌,只待他这边发出信号,便可收网擒贼。但周汝成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其背后与贤妃、与幽冥府乃至与北狄王庭的更深处勾连,才是真正需要斩断的毒根。
他看向摊在面前巨大的北境舆图,目光落在黑水河对岸那片被风雪掩盖的广袤草原。北狄左贤王的大纛,就插在那里。硬碰硬的决战或许能托一时,但若不彻底铲除内部毒瘤、斩断敌方伸过来的手,边患永无宁日。
“报——!”帐外亲卫高声禀报,“靖国公、霍将军、赵校尉到!”
“进。”
厚重的帐帘掀开,带着一身风雪寒气的靖国公、霍霆、赵闯大步走入。靖国公甲胄未卸,花白的须发上沾着冰碴,老当益壮;霍霆沉稳干练,目光炯炯;赵闯则因参与此次秘密行动而面色紧绷,带着一丝兴奋。
“殿下,云州城已按计划控制。”霍霆率先抱拳,“周汝成及其核心党羽十二人,已于一个时辰前在其府邸密室中被擒,未走漏风声。从其府中搜出与北狄往来密信十七封,涉及边境布防、我军换防时辰、粮草储备地点等绝密;另有一箱不明药物及数卷绘有邪异符号的皮卷。其控制的东、西两处军需库也已秘密接管,查出账目亏空巨大,且确有掺杂不明物质的粮草,已封存待查。”
“干得好。”慕容昭点头,看向赵闯,“赵校尉,你麾下精骑可已就位?”
“回殿下!”赵闯声音洪亮,“一千精骑已化整为零,潜伏于云州城内外关键节点,另有两千步卒由末将副将统领,控制了四门及城中要道。城内原驻军凡与周汝成往来密切之将校,皆已‘请’至大营‘叙话’,暂时隔离。云州城此刻已在掌控,只待殿下钧令!”
慕容昭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周汝成落网,其谍网必然惊动。北狄那边,左贤王恐怕会狗急跳墙,提前发动总攻,或遣死士营救、灭口。我们需将计就计。”
他手指点向舆图上的黑水河:“霍霆,你率本部兵马,今夜子时,偃旗息鼓,秘密移营至黑水河上游三十里处的鹰嘴峡埋伏。赵闯,你部控制云州城后,大张旗鼓,做出大军仍在城内、防备松懈之状。靖国公,您老坐镇中军大营,虚设旌旗,多布疑兵,吸引对岸狄军斥候注意。”
“殿下之意是……”靖国公眼中精光一闪。
“引蛇出洞,围点打援。”慕容昭声音冷冽,“左贤王若想救周汝成或趁乱夺取云州,必派精锐渡河偷袭。霍霆在鹰嘴峡截其归路,赵闯在城内关门打狗。同时,放出消息,就周汝成‘突发急病’,‘神志不清’,正在延医诊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更深的谋算:“至于那些潜藏的狄人细作和可能存在的幽冥府爪牙……让他们动起来。传令,全城暗中戒严,许进不许出,但对城内‘异常’动向,只监视,不抓捕。我们要借这次机会,把他们全揪出来!”
“殿下英明!”三人齐声领命,斗志昂扬。此计若成,不仅可重创北狄精锐,更能将渗透的毒刺一网打尽。
部署完毕,众人领命而去。帐内重归寂静,唯有炭火噼啪。慕容昭走到帐边,望着帐外茫茫风雪,思绪却飘向了千里之外的京城。算算时辰,棠棠应该已经处理完五味轩的危机了吧?不知是否顺利?贤妃一系接连受挫,必定更加疯狂,她在京中,如履薄冰。
他下意识握紧了袖中那枚玄鸟金印的拓样。温暖的气息淡淡传来,仿佛能跨越山河,感受到另一端她的担忧与牵挂。
“棠棠,”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在风雪里,“等我。待此件事了,北境靖平,我便回去。从此,再无人能将你我分开,也再无人,能威胁我们的家国。”
风雪呼啸,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一场决定北境乃至整个大胤命阅暗战与明战,即将在这冰雪地中,同时达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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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姜府,棠梨旧苑。
夜色已深,万俱寂。姜雨棠却无丝毫睡意。她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从阿箬那里整理出的、关于桑吉阿婆回忆的碎片记录,以及那枚玄鸟金印的拓样。指尖无意识地在拓样冰凉的纹路上摩挲。
今日京兆府之事,虽暂时化解,但那股如影随形的阴谋气息,让她脊背发凉。对方出手狠辣,布局周密,若非她恰好懂得医理,又有苏合相助,几乎无可挽回。这绝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或简单的构陷,而是旨在彻底摧毁姜家声誉、打击东宫势力的毒计。
贤妃……慕容钰……还有他们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幽冥府”黑影。
她的目光落在记录中关于“圣蛊”、“古老契约”、“守护血脉”的模糊字句上,又看向手腕上那只有在特定时刻才会显现异样的翡翠镯子。阿箬体内的微弱感应,金印与镯子的共鸣……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饶事实:她的穿越,或许并非偶然;这具身体的血脉,与这个世界某个古老的秘密紧密相连。
而慕容昭身上的诅咒,幽冥府的图谋,乃至北境的战事,似乎都缠绕在这个秘密之郑
“姐,您还没歇息?”青桃轻手轻脚地进来,端着一碗安神汤,“苏合姑姑,您今日劳心劳力,需好好安神。”
姜雨棠接过汤碗,温度适宜。她看着青桃圆脸上未消的余悸和关切,心中一暖:“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她顿了顿,问,“阿箬睡下了?”
“嗯,喝了药,睡得沉了。就是梦里偶尔会嘟囔几句,听不清。”青桃回道,又压低声音,“姐,宫里……好像有点不对。夫人傍晚从宫中赴宴回来,皇后娘娘今日精神似乎不大好,宴席中途就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早早散了。而且,咱们府外……好像多了些生面孔。”
姜雨棠心下一凛。皇后抱恙?是旧疾复发,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府外监视加剧,明对方并未因五味轩事件失败而收手,反而可能因计划受挫而更加急躁。
她将安神汤慢慢饮尽,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暖不了心头渐生的寒意。树欲静而风不止。慕容昭在北境御敌,她在京城,同样身处战场。不同的是,这里的刀光剑影,更加无形,也更加险恶。
“青桃,明日一早,递我的牌子进宫,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姜雨棠放下碗,声音平静却坚定。
“姐,这……”青桃有些担心。宫中如今形势微妙,姐此时进宫……
“放心,我有分寸。”姜雨棠握住青桃的手,眼神清澈而有力,“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退缩。我们不能只等着别人出眨五味轩的事,或许只是个开始。”
她必须主动出击,去探明宫中的虚实,去了解皇后真实的情况,甚至……去验证一些关于皇帝、关于那些陈年旧事的猜测。慕容昭不在,守护东宫、守护他们共同在乎的人和事,是她的责任。
夜深如墨,雪花又开始零星飘落。姜雨棠吹熄了案头的灯,却点亮了心中那簇名为“守护”的火苗。她知道,漫长的黑夜之后,黎明终将到来。而在黎明之前,她必须握紧手中的“剑”,无论是金印拓样,还是自己的智慧与勇气,为她远在北境的爱人,稳住这后方江山。
南北两地,风雪同。一场关乎爱情、亲情、家国命阅最后博弈,已在无声中,拉开了终极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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