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林默意识复苏时最先感知到的存在。
并非源于体表,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生命的火烛在狂风中摇曳,仅剩下一点微弱的余温,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光亮。
他试图“看”,但往日那纷繁复杂的因果线世界并未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悬浮的、破碎的感知。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风暴撕扯的星辰,偶尔划过意识的空——毁灭性的暗红潮汐、锻炉不甘的咆哮、护卫队员们瞬间汽化的光芒、奥莉维亚那道纯白的稳定光束,
还迎…秦月渡来的,带着决绝与温润的精神力,如同贯穿黑暗的绳索,牢牢系住他即将飘散的存在。
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
只能在这片意识的灰烬之海中沉浮,感受着那名为“余烬”的力量在体内以一种近乎死寂的方式缓慢流转,每一次微弱的循环,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
…
现实世界中,守望之眼前哨站的医疗室内,弥漫着消毒药剂与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
林默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复杂的维生管线如同寄生藤蔓般连接在他的身体上,显示着极其糟糕但尚算稳定的生理指标。
秦月坐在床边,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与难以化开的疲惫。
她的一只手轻轻覆在林默的额头上,淡蓝色的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涓流,持续不断地注入他的意识海,心地梳理着那些狂暴后留下的创伤,温养着那缕微弱的灵魂之火。
这个过程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她的脸色同样苍白,身体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但她按在林默额间的手,始终稳定。
“咳……”一声压抑的低咳从旁边传来。
瓦力靠坐在墙边,他那身标志性的动力外骨骼上布满了刮擦和灼烧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内里的结构。
他的一条机械臂似乎运转不灵,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休息,而是用完好的那只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新得的、名为“撼地者”的巨大战锤。
锤头上,暗红色的锈蚀痕迹与某些难以名状的污秽尚未完全清理干净,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专注。
他的目光时而扫过病床上的林默,时而锐利地瞥向医疗室唯一的出入口,像一头受色依旧警惕的守护兽。
“秦月姑娘,你已经三没合眼了。” 瓦力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再这样下去,他没醒,你先垮了。”
秦月缓缓摇头,目光没有离开林默的脸。“我还能坚持。他现在……就像风暴里的一叶舟,我不能松开这根缆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瓦力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劝。他知道劝不动。他只是将撼地者握得更紧了些。守护,是他的方式。
医疗室的门无声滑开,李维走了进来。他的状态看起来稍好,但眉宇间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手中拿着一块数据板。
“怎么样?” 秦月立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李维推了推鼻梁上临时找来的眼镜,摇了摇头,将数据板展示给她们。
“生理指标依旧在危险区间徘徊,但维生系统还能维持。
问题是他的意识活动和能量核心……‘余烬’的力量层级极高,但其稳定性和可控性目前是未知数。
我的推演模型无法预测他苏醒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尤其是这种力量与‘戏命’规则碎片融合后产生的异变。”
数据板上,代表林默能量核心的图表呈现出一种混乱的、不断在灰色与暗红色之间跳跃的模式,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性。
“奥莉维亚那边有什么法?” 瓦力闷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那个档案馆的女人,虽然最后关头帮了忙,但其动机依旧成谜。
“斯特恩研究员提供了部分档案馆关于高阶能量失控的档案数据,”李维回答道,
“但她坦言,林默目前的情况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先例可循。她建议……保持观察,并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瓦力冷哼一声,擦拭战锤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她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
“瓦力。”秦月轻声制止了他,虽然她心中同样充满疑虑,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凯尔文指挥官那边情况如何?”
李维叹了口气,切换了数据板上的画面,显示出前哨站的全局俯瞰图。
原本规整的建筑群,如今有近三分之一化为了焦黑的废墟,能量屏障发生器冒着淡淡的黑烟,正在紧急维修郑
象征着人员分布的光点稀疏了许多。
“损失惨重。”李维的声音低沉,
“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德里克队长正在重整防御力量,但人手严重不足。能源储备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修复工作进展缓慢。
更重要的是,瑞恩委员虽然叛逃,但他的影响并未完全清除,凯尔文指挥官正在内部进行甄别和清洗,这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画面中,可以看到型工程机械人在废墟间穿梭,如同忙碌的工蚁,但相比于巨大的创伤,它们的努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整个前哨站都弥漫着一种悲伤与疲惫交织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滴滴”声从房间角落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卡卡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一个不起眼的、带有烧灼痕迹的金属盒子。那“滴滴”声正是从盒子内部发出的。
“喂!矮子,你又在捣鼓什么破烂?”瓦力皱眉呵斥道。这个地精总是在各种角落翻找“战利品”,让他很不放心。
卡卡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盒子丢出去。他抱着盒子,缩了缩脖子,尖声辩解道:
“什……什么破烂!这是卡卡大爷从那个叛徒头子(瑞恩)的破烂堆里找到的!肯定是个宝贝!你看,它亮了!”
他献宝似的把盒子递过来,李维接过,仔细检查起来。
这是一个经过加密的便携式通讯器,外壳有明显的暴力拆解痕迹,显然是卡卡的“杰作”。
此刻,屏幕上一片雪花,但那规律的“滴滴”声确实存在。
“能追踪到信号源吗?”秦月问道,她现在对任何与瑞恩相关的东西都格外敏福
李维尝试操作了几下,摇了摇头:“损坏太严重,无法锁定具体位置,而且信号极其微弱,时断时续。
不过……这个频率,似乎不是常规的档案馆或守夜人频道。”
他看向秦月,“这可能是一个线索,但需要时间破解。”
“尽快。”秦月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林默身上,“瑞恩逃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在他再次行动前,掌握更多信息。”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警报声,突然从前哨站的预警系统中传来,并非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而是代表“不明身份高速物体接近”的警戒警报!
瓦力瞬间抓起撼地者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散发出凛冽的气势。李维快速切换到外部监控画面。秦月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林默的手,精神力微微波动。
画面中,只见三道流线型的、涂装着暗红色与铁灰色迷彩的飞行器,正以一种极具挑衅意味的姿态,无视前哨站发出的警告信号,突破外围的低空防御圈,如同利刃般,朝着核心区域直插而来!
飞行器的侧舷,一个鲜明的标志清晰可见——一枚被荆棘缠绕、即将爆裂的星辰。
“因果革命军……”李维喃喃道,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瓦力啐了一口,将撼地者扛在肩上,眼中战意升腾:“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偏偏在这个时候!”
秦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轻轻将林默的手放回被子下,站起身,对李维和瓦力道:
“李维,继续监控,尝试与对方建立通讯。瓦力,我们出去。记住,在林默醒来之前,前哨站……不能乱。”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疲惫,却透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林默,眼神复杂。
苏苦……你在这个时候到来,究竟是想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
风暴,似乎从未远离这片废墟之上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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