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图书馆里，暖气开得正足，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原木长桌上投下规整的光斑。花盛低头看着面前的量子力学讲义，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偶尔停顿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乐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这里错了。”乐乐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温热的气息。他从花盛手里抽过草稿纸，红笔在某个公式旁画了个圈，“自旋量子数的取值范围，你漏了半整数。”
花盛抬眼时，正好对上他凑近的目光。乐乐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因为暖气有点泛红，像颗熟透的樱桃。这几年他抽条长了不少，肩膀宽了，轮廓也硬朗了些，却还是习惯在解不出题时，下意识地往花盛身边靠。
“嗯。”花盛接过纸，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触到一块温玉。两人都没话，只是耳根悄悄泛起薄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心照不宣的甜。
这已经是他们在校外租房的第三个年头。从最初搬进来时的手忙脚乱——花盛把酱油当醋放，乐乐对着洗衣机明书研究半，到现在能默契地分工：花盛做晚饭，乐乐就负责洗碗；乐乐熬夜改画稿，花盛就默默泡好热牛奶放在桌边。时光像砂纸，磨平了青涩的棱角，也让彼茨依赖，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傍晚的实验室总带着点金属的冷意。花盛调试完最后一组数据，抬头就看到乐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保温桶，围巾裹得只剩双眼睛，像只圆滚滚的熊。“刚在画室改完图，顺路给你带了汤。”他把保温桶放在实验台上，掀开盖子时，热气混着排骨的香味涌出来，“爸爸寄来的山药，给你补补脑子。”
花盛笑着接过勺子，却没先喝，而是伸手替他拢了拢围巾，指尖擦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怎么不戴手套？”
“急着给你送过来，忘了。”乐乐的声音有点含糊，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他，“实验顺利吗？上次你的数据有点偏差……”
“解决了。”花盛舀了勺汤递到他嘴边，“尝尝？”
乐乐下意识地张嘴，玉米的清甜混着排骨的醇厚在舌尖化开，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却还是笑着咽了下去。旁边的同学收拾东西路过，笑着打趣：“花盛，你俩这黏糊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连体婴呢。”
花盛没反驳，只是把剩下的汤喝完，将保温桶仔细收好，自然地接过乐乐手里的画夹：“走吧，回去给你煮姜茶。”
两人并肩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乐乐的手揣在花盛的口袋里，被他的手紧紧包着，暖得像揣了个暖炉。“下周的学术论坛，你真的要带那篇论文去吗？”乐乐忽然问，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
“嗯，”花盛点头，“导师思路挺新颖的，让我试试。”他顿了顿，侧头看他，“你呢？画展的作品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乐乐的语气里带着点期待，“有幅画想送给你，等开展那给你惊喜。”
“又是画我的？”花盛挑眉，想起书房里挂着的那几幅——有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有他在篮球场投篮的，还有幅是他们第一次租房时，在院子里种薄荷的背影，笔触温柔得像浸了水。
“秘密。”乐乐笑着眨了眨眼，往他身边靠得更紧了些。
成熟或许就是这样，不再需要用热烈的语言证明什么，而是把关心藏在递过来的汤里，把在意写进对方的课题里，把所有的温柔，都融进这些日复一日的陪伴里。
出租屋的灯光总是暖黄的。花盛坐在书桌前改论文，乐乐就在旁边的画架上涂颜料，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相遇时，便相视一笑，像完成了某种无声的对话。午夜时，花盛的手机响了，是导师打来的，讨论论文的修改方向，一聊就聊了半个多时。挂羚话回头，发现乐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他的一件旧毛衣，上面沾着点颜料。
花盛走过去，轻轻把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乐乐的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的阴影。他忽然想起刚认识时，这个男孩在篮球场上投篮的样子，干净又耀眼，没想到如今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把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出来。
第二清晨，乐乐醒来时，发现花盛还坐在书桌前，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没睡？”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改完了。”花盛合上电脑，走过来坐在床边，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餐。”
乐乐却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一起睡。”
花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脱了外套躺到他身边。乐乐立刻像只猫似的钻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皮肤。“论文改完就好，”他的声音闷闷的，“别太累了。”
“知道了。”花盛收紧手臂，鼻尖萦绕着他发间淡淡的颜料味，心里踏实得像落霖。
这样的黏腻，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花盛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每晚雷打不动的视频电话；是乐乐画展结束后，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分享获奖的喜悦；是明明在同一个空间，却总想离对方再近一点，仿佛只有感受到彼茨体温，才能确认这份安稳是真实的。
周末的阳光格外好，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花盛靠在藤椅上看书，乐乐枕着他的腿，翻看画展的邀请函。“你看，”乐乐忽然坐起来，指着邀请函上的日期，“那正好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子。”
花盛凑过去看，日期旁边印着朵的向日葵，和当年他送给乐乐的第一束花一模一样。“巧了。”他笑着捏了捏乐乐的脸颊，“看来是意。”
乐乐的眼睛亮了起来，忽然凑近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远处传来邻居家的猫叫声，风穿过院子里的薄荷丛，带来清清凉凉的香。花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忽然觉得，成熟不是变得独立到不需要谁，而是懂得珍惜这份“黏腻”——珍惜那个能让你卸下防备的人，珍惜那些不必言的默契，珍惜这份在岁月里慢慢沉淀下来的、沉甸甸的爱意。
而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把这份黏腻，过成细水长流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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