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音脆得发寒，像青铜片在枯骨上轻轻叩击，又像冰棱从墟眼的黑壳上崩落。死寂的墟眼平台上，连混沌意念翻滚的嘶鸣都戛然而止——这声轻响像一把细针，刺破了末日般的狂暴，却让空气绷得更紧，连时间都似被掐住了咽喉，顿在原地。
狂暴的混沌气流还悬在半空，带着铁锈与焦土的腥气；崩解的空间裂缝像撕开的黑布，边缘还闪着细碎的银光；吴明残念的虚影凝固在挣扎的姿态，指尖的黑雾还没来得及散开；赤焰的巨剑卡在半空，剑身上的火光都忘了跳动……所有让人心头发紧的一切，都在这声“咔嚓”后，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嵌入青铜碎片的凹陷处，骤然爆出一片能舔舐人心的青光。不是刺眼的亮，是像初春融雪漫过草叶的温软，触到皮肤时竟带着点微凉的湿润。这光流得极快，像水银漫过石缝，瞬间裹住整个平台——碰着混沌气流，那狂暴的黑雾就像遇了晨露的霜，簌簌地化了；擦过空间裂缝，那撕开的黑布竟像被手抚平的褶皱，悄无声息地合了；连那颗搏动的墟眼，都被这青光裹成了盏温润的琉璃，表面的星光不再乱蹿，乖乖地绕着边缘流转。
“不——！！！”
混沌存在的尖啸突然炸响，像生锈的铁链刮过虚空，刺得人耳膜发疼，牙齿都跟着发麻。可这尖啸刚冒头，就被青光按了回去——就像泼在烧红铁板上的冷水，连点白烟都没来得及冒，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墟眼本体在青光里剧烈颤抖，表面的黑暗像退潮般往后缩，连带着那道混沌意念的虚影，都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呜咽两声就狼狈地钻回墟眼深处，再没了动静。
前后不过三息。
刚才还能把人碾碎的终极危机，就这么……没了？
平台上的风不知从哪儿来，裹着墟眼的淡腥气扫过脚踝，卷起几粒细如星屑的尘埃。赤焰最先回过神，松开攥得指节发白的巨剑，掌心的冷汗在剑柄上洇出深色的印子，指腹还沾着黑灰——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骨头“咔嗒”响了声，竟觉得刚才的末日像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结……结束了？”他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没散的惊悸。
钱多多从碎石堆里爬起来，灰扑颇衣摆扫过地面，扬起的尘埃粘在他下巴的胡茬上。他拍了拍胸口，眼睛瞪得溜圆，先看了眼泛着青光的墟眼，又转头盯着云逸，突然一拍大腿：“这就完了？！我那‘终极危机风险保证金’的报价单，都还没来得及从乾坤袋里掏出来呢！这boss也太不敬业了！必须给差评！”
墨渊收回本命阵盘时，指腹蹭到了阵盘边缘的余温——那枚刻满银纹的玉盘刚褪去自爆前的红光，此刻只剩点微弱的莹光。他望着云逸的背影，喉结滚了滚，压下喉间的腥甜：活了这么久，精研阵法半辈子，总以为规则要靠力量掌控，可今……就插了块青铜碎片，跟按了个开关似的？这原理，比最复杂的阵纹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婉清擦去嘴角的血迹时，指尖沾到的血是凉的。她看着云逸侧脸上那点茫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是松了口气，也是觉得这结局离谱得好笑。
桑婆婆瘫在地上，枯瘦的手抓着碎石，指缝里渗进了灰。老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圈，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风：“明儿……娘总算能给你个交代了……”
而始作俑者云逸，这时才慢慢放下踮着的脚。他挠了挠头，指尖蹭掉额角一点黑灰，看着眼前泛着青光的墟眼，又低头瞅了瞅那与墟眼融在一起的青铜碎片，语气里带着点困惑：“这就……修好了？好像也没多难嘛。”
众人：“……”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刚才快被碾碎的样子？
就在这时，墟眼的青光突然晃了晃，像水面起了波纹，慢慢聚成个人形。不是吴明的样子，是个穿着宽松灰睡衣的老头——头发乱糟糟的，像被鸟啄过的草堆，眼角还挂着没擦的眼屎，打哈欠时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睡眼惺忪的样子，像刚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谁啊？大晚上的扰人清梦，不知道老人家觉少啊……”老头揉着眼睛，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视线扫过平台上的人，愣了两秒，才拍了下额头，“哦……是你们啊。刚才就是你们，把那个吵吵嚷嚷的家伙又摁回去了？”
众人又懵了。这又是哪路神仙？上古神只？墟眼的守护灵？
老头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连带着虚影都晃了晃，懒洋洋地：“别紧张，家伙们。我是‘青帝’，嗯……算这片星墟上一任的‘管理员’吧，退休好几万年了。你们刚才用的那‘钥匙’，是我当年留的后手——现任管理员（就是那被污染的墟眼意志）失控，或者下面关着的‘吵闹邻居’蹦跶时，用来强制重启、加固封印的。”
青……青帝？！
上古传里能掌星辰的大佬？众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今的认知已经被碾碎重组了三次，再碎下去，怕是要成齑粉了。
钱多多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界石还闪，他往前凑了两步，搓着手：“前辈！您这退休待遇咋算？有没有压箱底的法宝、用不完的灵晶，或者看管这地儿的补贴……”
青帝被逗乐了，呵呵笑起来，虚影都跟着颤：“你这家伙，倒实在。不过老夫现在就是团意念残留，穷得叮当响，除零老底儿的知识，啥也给不了你。”他的目光转到云逸身上，上下打量着，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倒是你子……有点意思。修为看着低微，神魂却干净得像没沾过尘埃，运气（或者直觉）也离谱得很。能找到这儿、激活钥匙，也算跟我有缘。”
云逸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腼腆地笑：“前辈过奖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众人内心：您这“随便走走”，差点把我们全团送走！
青帝也不深究，指了指墟眼下方的凹陷处：“钥匙归位，封印加固了，至少万年内，下面那家伙闹不出动静。至于吴明那子藏的东西……”
话音刚落，凹陷处就泛起点微光，慢慢吐出个盒子——非金非木的材质，表面刻着细碎的星纹，摸上去该是凉的，还带着点陈旧的气息。
“喏，就是这个。算是他留给后来者的一点遗产，还有真相。”青帝的虚影开始变淡，像是要散了，“好了，老夫的活儿干完了，该回去补觉了。年轻人，好自为之……”
“前辈留步！”钱多多急忙喊住他，“这售后服务咋？比如封印以后再出问题，保修期多久？找谁维修？有没有客服联系方式？”
青帝的虚影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哭笑不得地看他：“你这子……罢了，真有事，对着钥匙喊三声‘老青救命’试试？不过我不保证能听见——退休了，信号不好……zzZZ……”
话音还没散，虚影就彻底融在青光里，没了踪影。
平台上静了下来，只有墟眼的青光还在缓缓流。众人看着那悬浮的盒子，又看了看一脸“果然能斜的云逸，心里像塞了团揉皱的星图，乱得理不清——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差点团灭，到头来，竟是帮一位退休老管理员做了次系统重启，顺便取了个“快递”？
赤焰走过去，拿起盒子，掂量了下，掌心能感受到盒子的凉：“还挺沉。这里面……就是真相？”
墨渊和苏婉清也围了过来，眼神都盯着盒子。桑婆婆在云逸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云逸的袖子，目光也锁在盒子上。
云逸看着墟眼上隐约可见的青铜碎片，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个重启按钮，设计得还挺隐蔽。”
钱多多已经开始琢磨开了：“封印加固了，这星陨之墟是不是就安全了？要不咱们开发旅游业？‘古神封印一日游’、‘终极危机体验馆’……绝对火爆！就是交通不方便，得跟摆渡老头谈谈长期合作，搞个年卡啥的……”
众人自动忽略了他的“商业宏图”，目光全聚在盒子上。墨渊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盒盖边缘顿了顿，蹭过上面的星纹，才缓缓掀开——没有惊动地的光，只有一缕带着纸页味的风飘出来，里面躺着两样东西：一枚玉简，晶莹剔透的，内部有星云在缓缓转；还有张纸，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风写的，还带着点焦黑。
纸上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看得人心里发紧：
“心……我们自己。”
（第一卷：《我们只是平平无奇散修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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