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那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凿进楚颅骨。他眼前黑了一瞬，全身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倒流。五十里外古城高台上，那团人形暗金火焰中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瞳孔深处最后那丝清明正被狂暴的火焰一寸寸吞噬——她在求救，用最绝望的方式求救。
不能杀。楚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齿缝间渗出血腥味。杀了风清雪，夏之法则失去载体确实可能暂时平息，但那块轮回镜碎片还在阵法中央，长生殿那三个老怪物一定有备用方案继续催化阵眼。而且……他下不了手。
胸口那道焦痕猛然剧痛，暗红光芒窜到脖颈位置。楚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按住伤口，净化之力疯狂涌向那里，与幽冥死气展开拉锯。剧痛反而让他清醒了几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必须冲进古城，必须打断那个阵法，必须把风清雪从那种非人状态里拉回来。
可怎么冲？五十里看似不远，但古城周围的空间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火柱散发的热浪将空气烧成流动的熔炉，视线所及全是扭曲的光影，连沙地都在高温下融化成琉璃状的粘稠液体。更麻烦的是，那三个黑袍长老显然已经发现了他，其中一人抬手朝这边一指——
“嗡！”
古城外围的沙地突然炸开十袄沙柱，每道沙柱顶端都站着一尊三丈高的沙傀。这些沙傀没有五官，身躯由滚烫的琉璃沙粒构成，手中握着熔岩凝成的巨斧、长戟。它们一出现，就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楚围拢过来，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熔岩脚印。
同时，古城上空另外两个长老双手结印，朝下方阵法打入更多血色符文。阵法光芒再涨，中央那块轮回镜夏之碎片旋转加速，抽取风清雪体内法则之力的速度暴增。高台上，风清雪化作的那团人形火焰剧烈颤抖，暗金色的火焰中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纹——那是她神魂即将彻底崩散的征兆。
没时间了！
楚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压制伤势。他双手在胸前猛击，体内双脉之力如火山爆发般冲撞而出。净化白芒与吞噬黑雾不再试图融合，而是各自为战——白芒涌向胸口，死死锁住那道蔓延的焦痕；黑雾则如潮水般扩散全身，疯狂吞噬刚才从噬法魔体内掠夺的十五团法则本源。
“轰！”
他脚下地面炸开直径十丈的深坑，身形如炮弹般射向古城方向。速度太快，空气被撕裂出刺耳的音爆，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灰黑色尾迹。
十八尊沙傀同时举起兵器，熔岩巨斧、长戟如林，封死前路。
楚不闪不避，右手虚握，焚心剑自动飞入掌心。剑身震颤，雪无情残魂的寒意与刚吞噬的法则本源激烈碰撞，在剑刃上凝成一层诡异的灰白色冰焰——那不是冰，是“凝滞”法则的具现化，触碰之物的时间流速将被强行减缓。
第一尊沙傀的熔岩巨斧劈到头顶。
楚挥剑上撩。剑斧相击，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沉闷的“噗”。熔岩巨斧在触碰到灰白冰焰的瞬间，表面的高温火焰骤然熄灭，斧身凝固成暗红色的岩石，然后“咔嚓”碎裂，化作一地砂砾。
剑势未尽，继续上撩，划过沙傀胸膛。沙傀庞大的身躯从胸口开始迅速“石化”，琉璃沙粒失去活性，变成普通的沙子，哗啦啦垮塌下来。
一尊沙傀，一剑破之。
但剩余十七尊已经围拢。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十七件熔岩兵器从四面八方同时砸落，封死了楚所有闪避空间。
楚左手掐诀，口中低喝:“冬之极意·凝空十里！”
以他为中心，灰白色冰焰轰然炸开，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冰蓝波纹急速扩散。波纹所过之处，空气凝滞，沙粒悬浮，连火焰都停止了跳动。十七尊沙傀的动作瞬间慢了十倍，像陷入无形泥沼，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巨大能量。
这招消耗极大，楚脸色又白一分，胸口焦痕处的暗红光芒趁机窜到下颌。但他不管不顾，身形如鬼魅般在凝滞的沙傀间穿梭，焚心剑每一次挥出，必有一尊沙傀胸口被刺穿。
不是斩碎，是刺穿。剑尖没入沙傀胸口的瞬间，灰白冰焰顺着剑身涌入，将沙傀核心处的“控沙符印”冻结、瓦解。失去符印支撑，沙傀立刻崩散成普通沙土。
三息，十七剑。
冰蓝波纹消散时，十八尊沙傀已全部化作沙堆。楚收剑，身形不停，继续前冲。但他刚冲出十丈，脚下沙地突然塌陷——不是自然塌陷，沙地下方张开了一张直径三十丈的巨口，口中布满嶙峋的岩刺，岩刺尖段落着暗绿色的腐蚀粘液。
沙地深处藏着东西！
楚临危不乱，双脚在虚空中连踏，身形强行拔高三丈。可那张巨口如影随形，从沙地职站”了起来——那不是生物，是一尊高达二十丈的岩石巨像。巨像身躯由无数沙岩拼接而成，胸口嵌着一颗燃烧的赤红晶核，晶核中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人影在挣扎哀嚎。
“熔岩魔像。”古城方向传来黑袍长老的冷笑，“用三百修士的精魂炼制，核心是南域地脉的火精。楚，你的冬之法则，能冻住地火吗？”
话音未落，熔岩魔像胸口晶核赤光大盛，巨口喷出一道直径五丈的岩浆火柱！火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烧出漆黑裂痕，沙地融化成沸腾的熔岩湖。
避不开。火柱覆盖范围太大，速度太快。
楚眼中闪过狠色，索性不避了。他将焚心剑往身前一插，双手在剑柄上合握，体内双脉之力疯狂注入剑身。净化白芒与吞噬黑雾在剑中激烈碰撞、压缩，最终凝成一颗拳头大的混沌光球，悬浮在剑尖前方。
“双脉融一·混沌吞！”
光球迎向岩浆火柱。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光球触碰到火柱的瞬间，表面浮现出无数细的漩危岩浆火柱被这些漩涡疯狂撕扯、分解、吞噬，像一条赤红巨蟒被无数张细的嘴啃食。火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黯淡，而那颗混沌光球却迅速膨胀，从拳头大涨到脸盆大，内部隐约有赤红光芒流转——它在吞噬火柱的能量！
熔岩魔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胸口晶核再次亮起，准备喷出第二道火柱。
可楚不会给它机会了。他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探出，虚抓向那颗膨胀的混沌光球。光球如受召唤，飞入他掌心，表面漩涡旋转加速。
“还给你。”
楚将光球朝熔岩魔像胸口掷去。光球飞行轨迹诡异，时隐时现，仿佛在虚实之间穿梭。熔岩魔像想躲，可它庞大的身躯根本来不及反应。
光球没入胸口晶核。
时间静止了一瞬。
下一瞬，熔岩魔像胸口晶核中的赤红光芒疯狂暴涨，像要炸开。但紧接着，光芒又急速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吸干了。晶核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裂纹中涌出灰白色的寒气——那是被混沌光球吞噬转化后的能量，夹杂着冬之法则的寒意。
“咔……咔嚓……”
晶核碎裂。熔岩魔像庞大的身躯僵住，体表的熔岩迅速冷却、凝固、龟裂。最后“轰”的一声，整个魔像炸成无数碎块，碎块还没落地就化作飞灰，被热浪卷走。
楚拄剑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连续催动大招，体内经脉已经多处受损，双脉之力消耗过半。而胸口那道焦痕，暗红光芒已经蔓延到耳根，左半边脸都开始浮现黑色的血管纹路。
但他没时间调息。熔岩魔像被毁，古城那三个黑袍长老显然被激怒了。其中两人停止向阵法注入符文，转身朝他飞来。第三人则继续催化阵法，显然是要在楚赶到前彻底完成阵眼激活。
两个化神期。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血腥味。一个他还有一战之力，两个……几乎必死。
可风清雪等不起了。高台上，她化作的那团人形火焰已经缩到不足七尺，火焰中的黑色裂纹越来越多，那双眼睛里的清明只剩针尖大的一点，随时会熄灭。
拼了。
楚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剩余的双脉之力全部注入焚心剑。剑身嗡鸣震颤，灰白色冰焰暴涨到三丈长。他双手握剑，剑尖指向飞来的两个黑袍长老。
“冬之极意·千里冰封！”
这一次，他没有将力量扩散，而是全部压缩在剑尖一点。剑尖处的空间开始扭曲、冻结，凝结出一枚米粒大的冰蓝色晶体。晶体虽，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是将方圆千里的冬之法则强行压缩到一点的产物，一旦爆发，足以冰封百里。
两个黑袍长老同时停住身形，面具下的眼睛露出凝重之色。他们能感觉到那枚晶体蕴含的恐怖能量，那不是元婴期该有的力量，甚至超越了普通化神期。
“此子……不能留。”左边长老嘶声道。
“一起出手，速战速决。”右边长老双手结印，身前凝出一面血色盾牌，盾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鬼脸。
左边长老则张口喷出一柄黑色剑，剑迎风便涨，化作三丈长的漆黑巨剑，剑身缠绕着浓郁的幽冥死气。
两人同时出手。血色盾牌化作一面墙挡在前方，漆黑巨剑则如毒蛇出洞，绕过盾牌直刺楚心口。
楚眼中闪过决绝。他不管刺来的漆黑巨剑，双手握剑，将剑尖那枚冰蓝晶体狠狠掷向古城方向——不是砸向那两个长老，是砸向古城上空那个还在催化阵法的第三人！
“什么？！”两个长老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楚完全放弃了防御，目标竟然是远处的同伴！
漆黑巨剑刺到楚胸口三尺处，被一层突然浮现的灰白光罩挡住。光罩是双脉之力最后的防御，但只撑了一息就“咔嚓”碎裂。巨剑刺入楚左肩，剑上幽冥死气疯狂涌入。
楚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眼神死死盯着那枚飞向古城的冰蓝晶体。
古城上空，第三个长老察觉危险，不得不停止结印，双手在身前布下十八层血色屏障。
冰蓝晶体撞上第一层屏障。
“咔嚓。”屏障如纸糊般碎裂。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晶体势如破竹，连破十二层屏障。到第十三层时，速度才稍缓。但晶体表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内部的压缩能量即将失控。
“爆。”楚咬牙吐出这个字。
晶体炸开。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冰蓝色的光幕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光幕所过之处，时间仿佛静止了——火焰凝固在空中，沙粒悬浮不落，连古城上空那个火柱的扩张都停滞了一瞬。
十八层血色屏障在光幕中如冰雪消融。第三个长老脸色大变，想逃，可身体动作慢了百倍，只能眼睁睁看着冰蓝光幕将他吞没。
光幕持续了三息，缓缓消散。
第三个长老悬在半空，体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枯瘦如骷髅的老脸。他眼中满是惊骇，想运功震碎冰霜，可经脉都被冻僵，灵力根本运转不动。
而趁这机会，楚已经冲到古城边缘。左肩还插着那柄漆黑巨剑，鲜血染红半边身子，但他不管不顾，纵身跃上城墙。
高台就在眼前。风清雪化作的那团人形火焰已经缩到五尺，火焰中的黑色裂纹如蛛网般密布，那双眼睛里的清明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光。
四条黑色锁链察觉到入侵者，同时从高台四角射出，如毒蛇般缠向楚。
楚右手握剑斩向锁链，左手则探向怀中，取出那半块轮回镜春之碎片。碎片在掌心散发出柔和的淡绿色光芒——那是花梦瑶的春之气息，蕴含着生的法则。
“风清雪！”他嘶声吼道，“撑住！我带你回家！”
春之碎片的光芒照向那团人形火焰。
火焰中的黑色裂纹蔓延速度骤然减缓。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而就在这时，被冰封的第三个长老体表的冰霜“咔嚓”碎裂。他挣脱束缚，眼中闪过怨毒，双手结印，朝高台打出一道血色符文——
“阵眼，完全激活！”
下方覆盖古城的巨型阵法轰然炸开刺目的血光。中央那块轮回镜夏之碎片疯狂旋转，释放出恐怖的吸力。风清雪化作的那团火焰被强行拉扯，开始向碎片坍缩。
她最后看了楚一眼，嘴唇微动。
这一次，楚听到了声音，很轻，很淡，像风中残烛最后的叹息:
“桃子……好甜啊……”
火焰彻底坍缩，没入夏之碎片。
碎片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暗金光柱冲而起，与上方的火柱融为一体。火柱骤然膨胀十倍，顶赌黑洞扩张到三百里，黑洞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源界第一封印，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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