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有青草裂石的腥甜。
雪无情立在星陨峰顶，焚心剑斜插腰间，剑身上最后一丝黑雾已被青金火淬净。她望着山脚下翻涌的灵脉——原本枯槁的紫金地脉此刻如活物般蠕动，金纹顺着山脊攀援，所过之处，焦土绽出新绿，断碑旁冒出竹笋。
“比昨日又延展了三十里。”月姬自后而来，银簪上的碎玉随步伐轻响，“南域传来消息，苍梧城的古槐抽了新枝，树洞里还孵出了会唱歌的雀儿。”
芽儿蹲在她脚边，道烬凝成半透明的树苗，正将根须往地脉里钻。嫩叶上的金纹与地脉交相辉映，像两盏遥相呼应的灯。
“它在高兴。”芽儿仰起脸，发梢沾着草屑，“九荒在疼了太久，现在终于能呼吸。”
远处传来马蹄声。
七匹青骓踏碎晨雾，马上骑士皆裹玄色劲装，腰间悬着刻影镇岳”二字的铜铃。为首者甩镫下马，单膝跪地：“雪姑娘，月姑娘，芽儿姑娘——南域十七宗会盟，愿听三位调遣！”
他身后，更多的身影从林间走出：扛着巨斧的山魈妖修，摇着蒲扇的散修老道，甚至还有背着药篓的凡人医修。有人捧着新采的灵草，有人攥着修补了一半的阵盘，连最年幼的学徒都挺直了腰杆。
一、醒脉之兆
这是九荒最动荡的一个月。
自道枢归位，蛰伏千年的灵脉开始苏醒。先是南域苍梧山的古木逢春，接着西漠沙海泛起清泉，北原冻土裂开细缝，窜出几株倔强的冰绒花。连向来被视为“死域”的东渊，也在昨夜传来龙吟——有老渔民看见，深渊下的暗河翻涌着金光，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水而出。
但并非所有苏醒都带着生机。
三日前，雪无情在焚心剑中感知到一丝异动。那剑曾因《噬道》染了终焉之主的污秽，此刻竟在共鸣某种腐朽的脉动——像是某种沉睡的邪物，正借着灵脉复苏的契机，试图挣脱封印。
“来了。”芽儿的道烬突然绷直，嫩叶指向东南方。
众人抬头，只见东南际腾起黑紫色云团。云团中翻涌着粘稠的雾气，雾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向地脉新生的绿芽。
“是蚀根余孽！”月姬银簪骤亮，碎玉叮当，“当年被道枢镇压的腐毒脉灵，趁灵脉苏醒偷袭！”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隆起！
数十根漆黑的藤蔓破土而出，表面覆盖着倒刺般的骨甲，每根藤蔓尖端都开着血盆大口，喷吐着腐蚀灵气的毒雾。藤蔓所过之处，新生的绿芽迅速枯黄，连刚泛绿的土壤都重新变得焦黑。
二、腐毒脉灵
“这不是普通藤蔓！”雪无情挥剑斩断一根藤蔓，青金火顺着切口蔓延，却发现藤蔓内部流动着暗紫色浆液，“是被终焉之主污染过的地脉毒菌！”
藤蔓吃痛，猛地收缩，将雪无情拽向半空。她旋身踏在藤蔓上，焚心剑燃得更烈：“月姬，破它核心！”
月姬足尖点地，银针化作七道流光。最前方的银针精准刺入藤蔓节点，却像扎进烂泥般直没入体。藤蔓吃痛摆动，将另一根藤蔓甩向月姬面门！
“心！”芽儿扑过来，道烬树苗瞬间长大，金纹化作光盾。藤蔓撞在光盾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蜂窝状凹坑！
“它的毒能融道纹！”芽儿咬着唇，指尖溢出金血，“道烬在替我挡！”
雪无情瞳孔微缩。这些藤蔓的毒，竟能直接侵蚀道统！她咬破舌尖，鲜血溅在焚心剑上：“焚心·净世！”
青金火暴涨成火凤，绕着藤蔓群横扫。火凤所过之处，藤蔓表面的骨甲熔成黑水，毒雾被净化成白汽。但藤蔓太多了，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看上！”有人高喊。
众人抬头，黑紫色云团中降下无数光点。光点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的毒虫，口器里滴着墨绿色涎水，见人就咬。
“是腐毒蛊虫！”散修老道甩出符纸，符纸燃成火墙，“这些虫子专啃道基，被咬一口灵力就废！”
山魈妖修抡起巨斧劈砍虫群，却被虫群咬住手臂，瞬间肿成青紫色。他怒吼着甩动手臂，带起一片血雨：“奶奶的！老子砍了它们祖宗十八代！”
三、脉灵本体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
藤蔓越生越多，蛊虫源源不绝，众人渐露疲态。雪无情的焚心剑开始发烫，显然是灵力消耗过巨；月姬的银针上凝着黑渍，净化蛊虫的速度越来越慢；芽儿的道烬光盾出现裂痕，金血顺着指缝滴落。
“这样下去撑不住！”散修老道咳出黑血，“得找到它们的根！”
“根在地下。”芽儿擦去嘴角血迹，道烬突然发出清鸣，“它在怕……怕九荒真正的脉灵！”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所有人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新生的绿芽疯狂生长，藤蔓般缠上黑紫色藤蔓；焦土裂开缝隙，涌出清澈的泉水，将蛊虫冲得七零八落。
“是地脉在反击！”月姬眼睛一亮，“九荒苏醒了，它在帮我们！”
地面裂开巨大的豁口，一头巨兽缓缓升起。它形似巨蟒，却生着九颗头颅，每颗头颅都对应一种元素：火、水、木、金、土、风、雷、光、暗。最中央的主头颅，竟长着一张人脸，正是当年镇压腐毒脉灵的地脉之灵！
“孽障，安敢放肆。”地脉之灵的声音如闷雷，“吾沉睡千年，便是等你这缕残毒醒。”
腐毒藤蔓群突然集体嘶吼，化作一条黑紫色大蛇，迎向地脉之灵。两头庞然大物在半空相撞，掀起的气浪掀飞了整片山林。
四、脉灵之战
“助地脉之灵！”雪无情抓住机会，焚心剑化作流光，直刺黑蛇七寸。
剑锋入体的刹那，黑蛇发出尖啸。它体内的腐毒浆液喷涌而出，却被地脉之灵的木元素头颅吸得干干净净——那些浆液竟成了滋养新芽的养料！
“原来如此！”月姬银针翻飞，“腐毒是地脉的病，现在地脉自己能治了！”
她将银针抛向空中，七十二枚银针结成北斗阵，引动风灵脉的力量。狂风卷着地脉之灵的水元素，化作暴雨浇在黑蛇身上。黑蛇皮肉溃烂，腐蚀出一个个血洞。
芽儿的道烬树苗突然冲而起，金纹与地脉的金元素共鸣。嫩叶化作万千金针，精准扎进黑蛇的眼睛、咽喉。黑蛇痛苦翻滚，撞向旁边的山峰，砸出深坑。
“就是现在！”地脉之灵的主头颅张开巨口，吐出一道五彩光柱。光柱笼罩黑蛇，将其分解成最原始的土元素。
战斗结束。
地脉之灵收敛身形，重新潜入地下。山林间，焦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草地与野花。幸存的众人瘫坐在地，望着满地狼藉，又看向重新焕发生机的九荒，不约而同笑了。
五、苏醒的战场
黄昏时分，十七宗会媚修士们开始打扫战场。
散修老道捡回半块阵盘，喃喃道：“这些腐毒脉灵，竟能操控地脉……若不是九荒自己醒了，咱们怕是要栽在这。”
山魈妖修扛着巨斧，凑到芽儿身边：“丫头，你那树苗真厉害！刚才扎蛇眼睛的时候，比我斧子还准！”
芽儿摸摸发梢的草屑，笑而不语。道烬在她掌心轻轻跳动，金纹比清晨更明亮了些。
“他们得对。”月姬望着远处仍在延伸的灵脉，“九荒不是死物，它有血脉，有记忆，会痛，也会反击。从前我们护着它，现在……它开始护着我们了。”
雪无情收剑入鞘，青金火在鞘身流转。她望着山脚下聚集的修士、妖修、凡人，声音轻却有力：“终焉之主以为摧毁我们的道，就能摧毁九荒。但它忘了——九荒的道，从来不在我们身上，在每一寸土地，在每一朵花，在每一个不肯屈服的生灵心里。”
风又起了。
这次的风里，有新茶的清香，有幼兽的呜咽，有少年修士的笑谈。九荒大陆在呼吸，在生长，在把千年的伤痛酿成最坚韧的力量。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许还在等。
但他们不知道，这片苏醒的土地，早已不是当年的荒原。
它的脉，是剑；它的根，是盾；它的魂，是千万个不肯后湍守路人。
而这样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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