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圣殿内，时间仿佛凝固。
花梦瑶躺在月魄珠的光芒中，眉心的幽蓝鬼火已被彻底净化，神魂的裂痕在星辉的滋养下缓缓愈合。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像一尊沉睡的玉雕。
楚守在石床边，身上的伤口已被月姬简单处理过。金色的血液凝固在绷带上，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残碑印记在胸口散发着微弱的光，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灵力。
他赢了，但代价巨大。
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牵但楚知道，那东西来了。他能感觉到，一股远比幽冥深渊中那些怨魂厉鬼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恶意，正从裂缝之外渗透进来。
那不是针对肉体的攻击，而是对神魂的污染。
“它来了。”月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凝重。
楚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花梦瑶的脸上。“它是什么东西？”
“幽冥深渊本身。”月姬缓缓走近，指尖捻动着一串由月光凝结的佛珠，“或者，是这深渊诞生之初的意志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思维，只有最原始的饥饿和吞噬的本能。它感应到了你的破界血脉，视你为最顶级的猎物。”
“猎物？”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它吞噬我，还是我斩了它。”
话音刚落，整个星海圣殿剧烈震动起来。
穹顶的星辰疯狂闪烁，不再是宁静的流淌，而是像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掀起滔巨浪。地面开裂，从中涌出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雾。
黑雾之中，一张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面孔拼接而成的脸庞缓缓浮现。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投影。无数张嘴同时开合，发出无声的咆哮，直接冲击着楚的神智。
“蝼蚁……”
“凡人……”
“献上你的血脉……你的力量……你的灵魂……”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恒……不朽……”
无数个声音在楚的脑海中炸开，每一个声音都带着致命的诱惑。他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看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看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永生。
这是精神层面的侵蚀。
楚双目紧闭，额上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这些声音正在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放弃抵抗，乖乖成为深渊的一部分。
“滚！”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射出残碑印记的金光。一股磅礴的、源自破界血脉的意志冲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直冲那巨大的面孔。
“吼——！”
那张由面孔组成的巨脸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瞬间溃散成漫黑雾。
“有点意思。”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亘古传来声音响起，“破界者的意志……很纯粹……很好吃……”
黑雾重新汇聚，这一次，它们化作了两只遮蔽日的巨手，从左右两侧抓向楚！
楚不退反进，左手结印，残碑印记的力量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挡在身前。右手焚剑出鞘，剑身嗡鸣，金光暴涨。
“斩！”
剑光与巨手碰撞。金光与黑雾激烈交锋，发出刺耳的湮灭声。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仅仅一击，他就落了下风。
这只巨手的主人，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
“放弃吧，凡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的力量，将成为我吞噬九荒的养料。你的道侣，将成为我最美味的开胃菜。”
巨手再次抓来，这一次，其中一只穿透了楚的剑光屏障，目标直指石床上的花梦瑶！
“瑶儿！”
楚目眦欲裂。他怎么可能让花梦瑶再受伤害！
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花梦瑶身前。那只巨手抓在他的后背上，指甲瞬间刺穿了他的血肉，传来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剧痛。
“呃……”
楚闷哼一声，鲜血染红了衣衫。但他没有动，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楚！”月姬惊呼，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月光锁链从四面八方射出，缠绕住那只巨手，试图将它扯开。
“没用的。”那声音带着笑意，“在我的深渊里，我就是主宰。”
巨手猛地一挣，月光锁链寸寸断裂。它抓着楚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狠狠地掼向远处的星辰墙壁！
“轰！”
楚撞在星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
“放弃你的执念，”那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或者，看着她和你一起，化为尘埃。”
楚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口的鲜血。他能感觉到，花梦瑶的气息因为刚才的震动而变得有些不稳。
失败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不甘心。
他想起了雪国雪原上，雪无情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脸上那抹释然的微笑。
他想起了太玄门摘星台上，花梦瑶为他挡下引魂箭时，那句轻声的呢喃。
他想起了万骨原上，风清雪和月姬为他断后的背影。
他们都为了他而战，为了守护而死。
如今，轮到他了。
“你错了。”楚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我是为了守护而战。”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由黑雾组成的面孔。
“我守护的人，你动不了！”
残碑印记在他胸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金色，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白色！
这股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都要霸道。它强行冲刷着楚体内的伤势，甚至压制了那只巨手留在他后背的阴冷气息。
“这是……”月姬和那深渊之主同时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变化。
“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深渊之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有趣……太有趣了……”
楚没有理会它。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只抓着他的巨手。每一步，他身上的白光就更盛一分。
“给我……松开！”
他发出一声怒吼，不是对着巨手，而是对着整片深渊！
他体内的破界血脉，在这一刻，被他以守护的意志，催动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那只巨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遇到了克星。楚后背的伤口处，白光喷涌而出，竟在缓缓灼烧着巨手的黑雾！
“吼！”
深渊之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它没想到，楚竟然能反过来侵蚀它的力量！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楚冷冷地看着它，“在我决定守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他猛地握拳，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拳头上包裹着纯白色的光芒，直接轰击在巨手之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由无尽怨念和黑暗组成的巨手，竟从内部开始崩解！
“不……！”
深渊之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巨手轰然溃散，化作漫黑雨。楚一拳挥出，顺势向前，白光化作一道匹练，斩向那张巨大的面孔！
“噗！”
仿佛切开一块豆腐。那张由无数面孔组成的巨脸，被硬生生斩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无数尖叫的面孔从中涌出，然后迅速被白光净化、消散。
“你……你到底是什么？！”深渊之主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楚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一击耗尽了他刚刚觉醒的所有力量。白光迅速褪去，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成功了。
那只巨手被重创，深渊之主被斩伤，暂时退却了。
星海圣殿的震动渐渐平息，黑雾缓缓散去，露出破碎的穹顶和满目疮痍的大地。
楚半跪在地，大口喘着气。他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花梦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赢了这一场，但代价是，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那个存在之间的差距，依然是堑。
深渊之主没有再来。但它也没有离开。楚能感觉到，它就潜伏在裂缝的另一端，用那双充满怨毒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它在等待。
等待他筋疲力尽，等待他露出破绽，等待他……彻底失控的那一。
楚缓缓站起身，将花梦瑶轻轻抱起，放在石床上。
月姬走过来，看着他身上的伤，声音复杂：“你……你刚才的样子，很像始祖。”
“是吗。”楚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只是想，不能再有人为我而死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幽冥深渊之主，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已经将他视作了必须吞噬的目标。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些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他低头看着花梦瑶安详的睡颜，轻声道：“放心吧，瑶儿。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的话语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这片破碎的星海圣殿中，一个凡人，手握破界之力，心怀守护之意，向整个深渊，发出了无声的战书。
而在深渊的尽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闭上，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加恐怖的风暴。
（第二卷 第29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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