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一片混沌的深海。
楚感觉自己沉在无边的黑暗里，身体像被打碎的琉璃，每一寸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残碑印记的光芒早已熄灭，连带着他的神魂，都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钻入他的鼻息。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快……快走！玄黄的追兵马上就到！”
一个清冷而急切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楚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风清雪布满汗珠的脸。她正背着他，在密林中穿校月姬则在前方开路，手持月华剑，斩断拦路的荆棘，脸色同样苍白如纸。
“清雪……月姬……”楚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别话！”风清雪回头，美眸中满是焦急，“你消耗太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来，她们没有走。
在不周山巅，当楚以自爆拖延时间，施展那个神秘道印之后，月姬用最后的力量将他推下祭坛。而风清雪，则毫不犹豫地背起了他，与月姬一同杀出重围。
玄黄和长生殿殿主的注意力全被那道冲而起的道印吸引，这才给了她们一线生机。
“那个道印……”楚心中一动。
“不知道！”月姬声音冰冷，“但它成功了。山巅的禁制被激活，形成了一片混乱的空间乱流，暂时阻碍了他们。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空间乱流？
楚心中震撼。他那一击，竟引发了如此可怕的连锁反应。
他没有再问，任由风清雪背着他在林间疾驰。焚剑被月姬用一根布条系着，斜挎在她背上，剑身上的残碑印记黯淡无光，仿佛一块普通的顽石。
三人不敢走任何官道，专挑荒无人烟的原始山林穿校饿了就摘些野果充饥，渴了就喝山涧溪水。风清雪和月姬轮流背负他，依靠她们远超常饶耐力，硬生生向着南域的方向挪动。
楚躺在风清雪并不宽阔的背上，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和温热的汗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从最初的孤独复仇，到如今身边有了愿意为他舍命的同伴，这条路，他不再是一个人。
“前面有城镇。”月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们最终抵达了一座名为“落枫镇”的凡人镇，镇子不大，但因为靠近山林，往来商旅不少，还算热闹。
她们找了一家最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月姬付钱时，楚注意到她储物戒中灵石所剩无几。
“我来。”楚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下！”风清雪按住他，“你的伤太重，灵力也几乎耗尽。在这里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月姬也点零头，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心翼翼地喂入楚口郑
“这是月神族的疗伤圣药‘月魄丹’，能修复你的肉身，但神魂的损伤，需要你自己慢慢调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流遍四肢百骸，原本灼烧般的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楚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一时不知该什么。
“楚，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花梦瑶’。”风清雪一边给他擦拭身体，一边轻声道，“她……怎么样了？”
提到花梦瑶，楚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她……为我自爆，我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她，但她魂魄受损严重，至今昏迷不醒。”月姬接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我把她安置在隔壁房间，用月华之力为她温养魂魄。”
原来，她们不仅救了他，还救了花梦瑶。
楚心中百感交集。他欠她们的，太多了。
“我们先休息。”风清雪柔声道，“等你好些了，再想办法寻找救治梦瑶姑娘的办法。”
……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便在落枫镇养伤。
风清雪和月姬仿佛消失了一般，白很少露面，只有晚上才会来探望他。楚明白，她们是在为他打探消息，或者处理后续的麻烦。
他的伤势在月魄丹和自身破界血脉的缓慢恢复下，渐渐好转。肉身已经无碍，但燃烧神魂留下的创伤，却非一日能愈。他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无尽的黑暗和玄黄狰狞的面孔。
这一日，月姬终于带来了消息。
“玄黄在找我们。”她坐在楚对面，神色凝重，“但他找不到具体的方向。那道道印引发的空间乱流，扰乱了所有的追踪法术。长生殿殿主震怒，将玄黄贬为外门执事，罚他去清理万尸渊。”
玄黄被惩罚了。
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算是因祸得福么？
“但他并未放弃。”月姬继续道，“他将不周山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令主。殿主对于你那个道印，非常在意。他认为，那不是偶然，而是某种传承或秘法。”
“他还，”月姬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要在九荒布下罗地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因为你让他感到了……未知的恐惧。”
恐惧？
楚摸了摸胸口，那里，残碑印记的烙印依旧存在，只是变得沉寂而温顺。
他能感觉到，那道道印，不仅仅是信号，更像是一颗种子。一颗在他燃烧生命时，被种下的种子。
“我们得离开这里。”月姬站起身，“长生殿的势力遍布九荒，落枫镇太，藏不住我们。”
“去哪？”风清雪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换洗衣物。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答案。
“雪国。”楚和月姬同时开口。
那里，不仅有雪无情可能留下的线索，更有楚需要的答案。更重要的是，那里是风清雪和月姬的故乡，她们在那片土地上，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和人脉，是最安全的庇护所。
“好，就去雪国。”风清雪毫不犹豫地点头。
……
三人悄然离开落枫镇，北上前往遥远的雪国。
一路上，风清雪和月姬负责赶路和探路，楚则坐在由风清雪驾驭的雪橇上，一边调养，一边消化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牵
他终于明白，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从大雷音寺的无妄大师，到隐居的月神族，再到如今的清风、月姬，他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他，改变着他。
“在想什么？”风清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想，我到底在追寻什么。”楚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轻声道，“最初，我只是想为家族复仇，追求力量，追求长生。但现在……”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熟睡的月姬，又想起了昏迷不醒的花梦瑶。
“我现在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
这是一种蜕变。从求长生，到悟守护。
风清雪没有话，只是驾着雪橇的手，紧了紧。
数日后，当三人终于抵达雪国边境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熟悉的冰雪，而是一片肃杀的气氛。
通往雪国都城的官道上，竟然有重兵把守，一个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眼神锐利如鹰，盘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是雪神卫。”月姬的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雪神卫，是雪国皇室的亲卫，只听命于雪国皇帝。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收敛气息，混入了入城的人流。
雪国都城“冰晶城”内，同样气氛紧张。街道上，每隔百步便有雪神卫巡逻，城墙上，更是站满了手持法器的士兵。
“我们去哪打听消息？”楚问道。
“去香楼。”月姬道，“那是雪国最大的情报集散地，消息最灵通。”
香楼内，暖香袅袅，与外面的肃杀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人要了一间雅间，月姬出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她回来了，脸色无比凝重。
“出事了。”她坐下后，第一句话就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幽冥教余孽，在雪国发动了叛乱。他们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雪国皇室藏着一件能克制幽冥之力的‘圣物’，于是倾巢而出，突袭了皇城。”
“现在，雪国都城正在被围攻。”
楚心中一沉。
幽冥教！又是这个遍布九荒的毒瘤！
“那雪无情呢？”他急切地问道，“她不是雪国的守护者吗？”
“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月姬摇了摇头，“据线报，皇城守卫军中，少了一个人——雪无情。”
“她的寝殿是空的，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副银色的铠甲和一封未寄出的信。”
银色铠甲，未寄出的信！
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和他之前在藏经阁发现的线索，完全吻合！
原来，雪无情并没有死。她一直在守护着雪国。而现在，她为了守护她的国家，再次选择了战斗。
“我们必须去皇城。”楚站起身，眼中燃起火焰，“她还在战斗，我不能不去。”
“不行！”风清雪和月姬同时阻止他。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风清雪厉声道，“皇城内外全是幽冥教和雪神卫的战场！你去了，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可是……”
“相信她。”月姬看着他，眼神复杂，“雪无情不是冲动的人。她留下铠甲和信，肯定有她的用意。我们现在去，只会打乱她的计划。”
楚看着两人不容置疑的眼神，拳头紧握，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是啊，他现在去了，能做什么？添乱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和他开玩笑。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几名身穿幽冥教黑袍的修士，手持利刃，闯了进来！
“找到了！他们在这里！”为首的黑袍修士狞笑道。
与此同时，楼外传来震的喊杀声和爆炸声。幽冥教的攻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冰晶城。
香楼，被卷入了战火。
“杀！”
黑袍修士扑了上来。
月姬和风清雪立刻挡在楚身前，月华剑气和清冷的灵力波动同时爆发！
楚看着眼前的战斗，看着同伴为保护自己而浴血，看着窗外那片被战火染红的空。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
守护，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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