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背着昏迷的棠，叶孤舟扛着半截引魂幡，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焦土上。身后，幽冥教总坛的方向仍飘着未散的血腥气，混着焦糊的草木味，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咬在脊梁骨上。
咳……咳……
怀中的棠突然发出细碎的咳嗽，楚脚步一顿，连忙放缓速度。他低头，借着惨白的月光，看见妹妹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伤口虽已止血，却仍在渗着黑红的血珠。
她中了幽冥教的蚀魂毒叶孤舟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担忧，那老东西临死前给她下了慢性毒，毒性顺着血脉往心肺钻……再拖半日，神仙难救。
楚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棠在他背上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呢喃：哥……冷……
这一声，像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他心口。
他想起十年前，棠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丫头，总爱拽着他的衣角，蹲在楚家演武场边看他练剑。那时他生绝脉，连最基础的锻体都做不到，是棠偷偷把攒了三个月的糖葫芦塞给他，：哥哥吃甜的，力气就大了。
后来楚家被灭，他在火海里抱着棠的尸体跪了三三夜。再后来，他在万兽窟觉醒血脉，杀了无数仇人，却始终不敢回想那一日的灰烬。
不会的。他低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带她找最好的大夫，找最珍贵的药材……她不会有事的。
叶孤舟没再话。他知道，有些承诺，出来比做不到更痛。
远处传来狼嚎。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荒原尽头腾起一片黑雾，隐约能听见金铁交鸣之声。
是执法堂的人。叶孤舟皱眉，太玄门虽群龙无首，但残余势力还在。他们怕我们追查太玄与幽冥的勾当，定要灭口。
楚将棠往上托了托，焚剑在掌心凝出半尺剑芒：
他本不想多造杀孽，但这些人若敢拦路，便只能做他复仇路上的垫脚石。
黑雾中冲出七袄身影，皆是金丹期修士，手持法器，面色狰狞。为首者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持一柄厚背大刀，刀身符文流转，显然淬了剧毒。
楚，你杀门主，屠幽冥，今日便让你和这丫头一起，做我等的垫脚石！壮汉声如洪钟，声震四野。
楚冷笑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
来得好！壮汉大喝，抡刀便砍。刀风呼啸，带着腥臭的毒气，竟在空中形成一道半月形的刀气！
楚不闪不避，焚剑斜撩而上！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楚的剑芒与刀气相撞，爆出一团刺目的火星！他只觉虎口一麻，整个人被震退三步，但那壮汉也被反震得后退半步！
好强的力道！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到底是谁？
要你命的人。楚稳住身形，残碑血脉在胸口沸腾，血影剑法，第一式——血溅三尺！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化作三道残影！三道剑光从不同角度刺向壮汉！
这是楚在万兽窟悟出的杀招，以残碑血脉模拟分身，每一道残影都蕴含着焚剑的本源剑意！
壮汉大惊，连忙挥刀格挡！
叮叮叮！
连续三声脆响，壮汉勉强挡住三道剑光，但每挡一次，他都感觉气血翻涌，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好诡异的剑法！他咬牙切齿，断江斩
壮汉双手握刀，全身灵力灌注，刀身亮起土黄色的光芒，一道厚重如山的刀气横扫而来！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劈开山岳！
楚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焚，破！
他将残碑血脉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剑身，赤红色的火焰暴涨，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火蟒，迎向刀气！
火与土的碰撞！
轰——！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地面被撕裂出深深的沟壑，周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烟尘散去，楚傲然而立，衣衫猎猎作响。那壮汉却被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壮汉挣扎着爬起，眼中满是恐惧。
杀你的人。楚一步步逼近，剑尖滴血，我过，挡我者死。
他举起焚剑，正要一剑了结对方，叶孤舟的引魂杖已经先一步挥出！
孤魂索命！
数道阴魂从杖中窜出，尖啸着扑向壮汉！这些阴魂都是叶孤舟多年收集的冤魂，每一个都带着强烈的怨气！
壮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祭出一面黑色盾牌，阴魂撞在盾牌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纷纷震散！
好机会！楚眼中寒芒一闪，剑光如电，直取壮汉咽喉！
这一次，壮汉再无还手之力。剑光闪过，他的头颅冲而起，眼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惊恐。
大哥！
剩余的执法堂修士见状大惊，纷纷祭出法宝！
风雷掌！玄冰箭！烈火拳！
各种法术铺盖地而来！
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焚剑在他手中旋转，形成一道赤色的剑幕！
叮叮当当！
法术与剑幕相撞，爆出阵阵火花！楚仿佛站在风暴中心，衣袂翻飞，却始终不伤分毫！
他低喝一声，剑幕猛然扩张，化作一道巨大的剑气风暴，将所有法术全部绞碎！
叶孤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子的剑法……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楚没有停手。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一名修士身后，剑尖抵住对方后心！
不？太玄门余孽藏在哪里？
那修士吓得浑身发抖：在……在东南三十里的山洞里……他们要……要集合所有人……对付你们……
多谢。
楚剑尖轻颤，一道细微的剑气划过对方咽喉。修士捂着脖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缓缓涌出的鲜血，倒了下去。
其余修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想逃？楚冷哼一声，焚剑挥出，数道剑气追上他们，瞬间将他们钉在地上，气绝身亡。
一场厮杀，就此落幕。
冰原在极北之地，距离南域有七日的脚程。三人晓行夜宿，避开人群，专挑荒山野径。越往北，空气越冷，最后连呼吸都凝出白雾。
第七日清晨，他们站在冰原边缘。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白，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冰山，山体上刻满古老的符文，正是寒魂阵的阵眼。
阵眼在冰山之巅。风清雪裹紧斗篷，当年无妄大师布阵时，将阵眼藏在万年玄冰下。要破阵，需以自身精血为引，唤醒阵灵。
我来。楚走上前，我的血能引动破界之力。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冰山上。
刹那间，冰山剧烈震动！
轰隆隆——！
整座冰山都在颤抖，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一个虚幻的老者身影从冰山中缓缓浮现，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正是无妄大师的样貌。
友，你来了。老者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疲惫，这阵眼，困了我三百年。
楚单膝跪地：求前辈指点破阵之法。
无妄大师的虚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以残碑血脉引动此阵，足见与佛有缘。寒魂阵的核心是。幽冥教用此阵困住寒魂，汲取它们的力量修校你要破阵，需放下心中执念，以慈悲之心化解怨气。
楚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棠苍白的脸，浮现出楚家父母的音容笑貌，浮现出风清雪清冷的侧脸……
我放下了。他睁开眼，眼中再无之前的暴戾，只剩一片清明，我要救我妹妹，要阻止长生殿，但我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无妄大师的虚影笑了，笑得十分欣慰：你通过了。记住，真正的力量，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冰山上的符文开始融化，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洞。洞中飘出清冽的药香，正是清心草的气息。
下去吧。无妄大师，清心草在洞底。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回头。
楚点头，纵身跃入冰洞。
洞底是一片冰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中心生长着一株半人高的草，叶片上凝结着冰晶，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正是清心草。
他游到湖中心，刚要伸手摘草，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冰湖开始冻结！无数裂缝从湖底蔓延开来，寒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不好！楚心中一惊，阵眼被触动了！
是幽冥教的余孽！风清雪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们早就守在这里！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些黑影都是被幽冥教操控的寒魂，形态扭曲，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桀桀桀……楚，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把你的血给我们，让我们解脱！
为首的寒魂化作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面色苍白如纸，眼中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你们这些畜生！楚怒喝，焚剑出鞘，给我碎！
赤红色的剑芒闪过，直接将最前面的三个寒魂劈成碎片！
但更多的寒魂围了上来！它们不惧疼痛，不怕死亡，只是一味地扑向楚，想要将他拖入冰湖深处！
用残碑血脉！风清雪的声音再次传来，它们怕纯粹的破界之力！
楚咬牙，胸口的残碑印记亮起，掌心涌出黑色的火焰！
焚，吞噬！
黑色的火焰化作一条火蟒，横扫而出！火焰掠过之处，寒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最终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
但寒魂的数量实在太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叶孤舟在洞口焦急地喊道，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楚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将残碑血脉的力量提升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寒魂群中穿梭！
血影剑法，万剑归宗！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实力。焚剑在他手中化作千万道剑光，每一道剑光都蕴含着破界之力！
唰唰唰——！
剑光如雨，将整个冰洞照亮！寒魂在这剑光雨中如同纸糊的一般，纷纷破碎！
但就在此时，冰湖底部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轰——！
整个冰湖炸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湖底升起！
那是一个由无数寒魂凝聚而成的巨大怪物，身躯庞大如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桀桀桀……楚，你杀了我这么多孩儿，我要你偿命！怪物的声音如同万千冤魂的哀嚎，震得人神魂欲裂！
冥顽不灵！楚怒喝，迎了上去！
焚剑与怪物的巨爪相撞！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楚被震得倒飞出去，胸口剧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好强的力量！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战意更浓，但想杀我，还早得很！
他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他施展出无妄大师传授的金刚不坏体！
金刚降魔！
楚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硬生生扛住了怪物的下一次攻击！
不可能！怪物发出惊恐的叫声，你怎么会有佛门神通！
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楚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而你们，只配被我碾碎！
他将残碑血脉与金刚不坏体结合，力量暴涨！焚剑上同时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与金色的佛光！
破界，斩！
这一剑，蕴含着楚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守护之心！
剑光闪过，巨大的寒魂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开始崩溃，最终化作漫光点，消散在空气郑
冰洞重归平静。
楚站在湖中心，手中握着那株清心草，大口喘着气。
风清雪和叶孤舟冲进洞来，看到这一幕，都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风清雪连忙上前，检查他的伤势。
没事。楚摇摇头，将清心草递给她，棠有救了。
三人相视而笑，尽管满脸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窗外，月光依旧清冷。
但在这寒夜里，总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或许是希望，或许是守护，又或许，是一个少年从废柴到破界者的蜕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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