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昇一身普通的校服，整理的干净整洁，面庞带着稚嫩，但是依旧掩盖不了双眼之中锐利的锋芒：“二姐能在民学派做直学，那是宁家千百年修来的机运！”
听到宁如月的名字，宁景初的嘴角也不由露出了笑容，赞同的点零头：“确实，如月能够遇到陈先生，当真是我宁家的机缘。”
“咱们宁家以前算什么？在江左是财阀，穿了不过是有些钱的大商户罢了，距离那些世家门阀还有不短的差距。”少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高中生特有的激昂：“可现在呢？就因为咱们最早跟着先生，在江左数省之内，无论是苏家还是宫家，哪怕是程家对咱们都礼遇有加，这一切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大家不会不知道吧。”
“确实，可是如今有些族老已经摆起了架子，对着旁支晚辈动辄呵斥，仿佛咱们宁家真的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顶级门阀。”宁景初的声音沉了沉，眉头微蹙，“更有几个年轻子弟，在外头与人应酬时，言谈间早已没了从前的谨慎，张口闭口便是‘我宁家如何’，全然忘了这泼的体面，究竟是托了谁的福。”
宁如昇冷哼一声：“真当没了这份机缘，那些世家门阀会正眼瞧咱们？别宫家程家，就是冯家都未必肯与咱们同桌饮酒。”
宁如昇攥紧了校服袖口，少年的锐气里多了几分忧虑：“前日在学堂遇见程家的公子，他话里话外都在，宁家如今风头无两，傲气非凡，过真不愧是江左名门。他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语气也和往常一样平和，可我就是听出了不对劲。那笑意里藏着点疏离，这不就是在，咱们宁家如今是仗着陈先生的势，才敢这般张扬。”
“可是他的一点不假。”松开攥紧的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慢慢褪去：“我当时就想，他程家是江左老牌世家，根基多深？咱们宁家这点家底，在他们眼里本就不值一提。若不是先生在，他们凭什么对咱们和颜悦色？”
宁景初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这股子骄气要是压不住，迟早要出事。陈先生待咱们是恩重，可这恩不是让咱们拿来作威作福的，情意消耗的多了，终究有分道扬镳的一。”
宁如昇抬眼看向父亲，目光里的稚嫩被坚定取代：“父亲，陈先生离开了宁家，还有冯家周家，还有苏家宫家程家，甚至是林家韩家陆家，我觉得，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族里的人。别忘了，咱们能站在今日的位置，脚下踩的是先生给的台阶，不是自己垒的高台。”
“确实应当整顿一番了，若是离了民学派，我宁家怕是原本的基业都守不住，世家之间的争斗，哪里有退路？陈先生仁善念旧，但是其他家族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怕是不会对我们留有情面。”宁景初此刻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欣赏。
“如今是‘古今未有之变局’，变局里就有机缘！咱们家底子薄，子弟资质也平庸，不像世家门阀代代有才俊，要不是先生念旧，二姐哪能做直学？”宁如昇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父亲：“我翻遍了史书，所有改朝换代的变局里，最早站队的才有肉吃。民学派现在就像刚发芽的参树，咱们的根得死死扎在这树上，绝不能松！”
宁景初望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初见陈珏时的情景，那个刚刚高考，面带青涩的青年，谁能想到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他拍了拍宁如昇的肩膀：“咱们宁家没什么大本事，就守住‘忠诚’这两个字，比什么都强。”
平江路的灯光依旧璀璨，陈珏见程高竹蹙眉，陆明远也神色凝重，忽然笑了笑：“看直播间的弹幕里好多考生在刷倒计时，再过几日就是高考了吧？” 他拿起案上的狼毫笔，笔尖悬在纸上片刻：“方才给那考生题了诗，正好借助这个兴致，再写一首，给所有考生鼓鼓劲。”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校】
古人学习知识不遗余力，年轻时下功夫，到老年才有所成就。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毕竟不够完善，要透彻地认识学习知识这件事还必须亲自实践。
看着这首诗，程高山摸着下巴琢磨片刻，率先开口：“这诗好就好在不止高考。‘少壮工夫老始成’，分明是高考只是开头，后头的路还长着呢。” 他望向身边的几人：“就像咱们，谁不是考完试还得接着学？”
周馆长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老始成’这三个字，道尽了学无止境的理。越老越觉得自己懂得少。那些考完大学就觉得‘万事大吉’的孩子，怕是没悟透这层意思。”
陆明远点头附和：“高考是关隘，但不是终点站。就像先生的‘躬携，走出考场后的每一步，都得接着学，接着练。”
李逸雅指尖轻轻划过诗稿边缘，声音温润如江南的雨：“我倒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藏着更深的意思。不光是考前要实践，更是考上大学、踏入社会后，更不能丢了‘躬携的本事。毕竟人生这门课，可没有标准答案。”
陈珏将毛笔轻轻搁在砚台上，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最后一丝痕迹，他抬眼望着众人，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其实高考就像过一座桥，有的人走得快些，有的人走得慢些，但若以为过了桥就到了终点，可就错了。”
他指尖点零诗中的 “老始成” 三字：“就像这三个字的，人这一辈子，哪有读完大学就不用学习的道理？我见过不少名校毕业生，走出校门便束书不观，到头来还不如那些持续琢磨手艺的匠人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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