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药是最日常的。我会仔细按照先生开的方子，守在的药炉前，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讲究，火大了药性焦躁，火了药力不出。
我屏息凝神，仿佛在修炼一门新的功法，偶尔被窜出的烟灰呛得咳嗽，显得有几分笨拙。每当这时，靠在门口或窗边静静看着我的如烟，嘴角会极轻微地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药煎好了，我会仔细地将漆黑的药汁陆白瓷碗里，试过温度，觉得烫了就用两个碗来回倒腾降温，觉得凉了就再去温一下，务必做到不烫不凉正好入口，才督她面前。
起初，她会自己接过碗，默默喝下。后来有一次，她似乎真的没什么力气，手指微微发颤，我便自然而然地坐在榻边，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她起初有些抗拒，眼神闪烁，但在我固执的坚持下，最终还是默许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微声响，以及两人之间那种无声流淌的、微妙的氛围。
换药则是更亲近一些的接触。她都是反噬的淤伤、在肩和手臂，需要解开外衣。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格外沉默，脸颊泛起极淡的红晕，将头扭向一边，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我的动作会尽可能的轻柔、快速，指尖尽量避免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让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紧绷，以及在我处理好伤口、帮她拉好衣襟后，那不易察觉的放松。
夜晚的陪伴则更加静谧。有时她会因为内息不稳或噩梦而惊醒，我会立刻出现在她房门外低声询问。后来索性就在她外间的榻上打坐守夜，美其名曰顺便修炼，守护大家安全。她知道，但并未点破。有时深夜醒来，能听到隔着一扇屏风，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福
偶尔，气晴好的傍晚，我会扶着她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给她披上一件外衣，一起看着夕阳西下。我们很少话，有时我会给她讲一些时候在龙王村的趣事，或者听邋遢老道和侯显通互相斗嘴。她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但眼神不再是过去的冰冷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柔和的、沉浸的光彩。
有一次，王千柔在一旁安静地弹奏琵琶，曲调不再是操控野兽的诡异音律，而是一首江南水乡的温柔调。如烟听得有些出神，轻声了一句：时候在家也常听姐姐弹这首曲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关于家的、不那么痛苦的回忆。我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给她续上了一杯温水。
这些而琐碎的日常，如同涓涓细流，慢慢消融着我们之间最后那层无形的隔阂。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和温情在悄然滋生。她依旧清冷，但那份冷冽中融入了只对我展现的柔软；我依旧跳脱，但那跳脱中多了几分对她的细致和担当。
感情的发生，并非总是需要惊动地。往往就是在这些伤后依倌脆弱瞬间，在这些日夜相对的平淡相处里，在一碗汤药的温度、一次换药时指尖的轻颤、一个无声陪伴的夜晚中，悄然生根发芽，温暖而真实。
沈达也来了几次。朝廷的封赏下来了，果然给的都是些夜蝠卫内部的虚职闲差，名头好听，并无实权，但也算是一种认可和庇护。金银赏赐也有，但不算丰厚，我如今的官职竟与沈达一样，可我手底下一个兵丁都没有，也是可笑。
对此，侯显通倒是挺满意，乐呵呵地收下了委任腰牌和银子，算是半个官面上的人了。如烟和王千柔对此毫无兴趣，直接让我代为处理。清风道长更是淡然一笑，婉言谢绝，只是方外之人，不当受此俗礼。沈达也知道这些人非同一般，并未强求。
经此一役，我们与清风道长之间也算是建立了过命的交情，关系亲近了许多。
邋遢老道瞅准机会，又旧事重提，撺掇着清风：师弟！你看唐明这子，根骨奇佳，悟性也行，虽然有点莽撞，关键是这运气简直逆！心生窍穴不，还能接得住雷！你不收他当个关门弟子啥的？
清风道长闻言，却是苦笑一声，看向我认真道：唐道友，非是贫道藏私或看不起你。实则是你现在的资质，已经不低于我，只是你不懂法门而已。你这窍穴成，能纳地雷威，贫道也不知该如何教你。强行将你纳入我之门墙，恐反而限制了你的未来。贫道所能做的，最多只是日后在修行上与你互相切磋，彼此印证，或可为你解答一些疑难。
他再次发出邀请：不过，贫道依旧坚持之前的建议。待你此间事了，可随我回一趟隐龙山脉锁霞观。观中师长见多识广，或能看出你这窍穴之秘的根源，为你指明最适合的道路。
我对此不置可否，未来的路如何走，还需从长计议。
而最近几日，我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我的经脉之中，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窜过一丝丝微弱的电弧，带来轻微的麻痹感，尤其是在情绪激动或全力运功时。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总感觉有些怪异。
我将此事告知清风，他也是一头雾水，仔细探查后，猜测道：或许是那日引动的雷能量太过庞大，虽有窍穴吸收转化，但仍有一部分极其精纯的雷霆之力沉淀融入了你的经脉本源之郑福祸难料，还需仔细观察些时日。不定这也是你造化的一部分？
看来，这被雷劈过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了了。院的日子，就在这休养、调侃、研究和一丝不确定中，缓缓度过。
又过了几日，我经脉中那不时窜动的微弱电弧依旧如顽皮的精灵，时不时就给我来一下，不疼，但那种突如其来的麻痹感，就像吃饭时冷不丁打个嗝，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我多次向清风抱怨，他却总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边心翼翼地给自己的手掌换药，一边安慰我：莫急莫急，贫道已用本门秘法烧了信符，将此事禀明师尊他老人家了。师尊学究人，定知缘由，且耐心等候回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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